第70章 救治伤兵(2/2)
“在我眼里,只有伤者,没有敌我。你若受伤,我同样会救。”
他的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有穷氏士兵,不少人身上也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你们的同伴,也有不少人在流血,在等死。是继续在这里阻拦我救人,还是让我去看看你们的伤兵,你们自己选择。”
那刀疤头目一愣,看了看陈远,又看了看周围几个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的同伴,犹豫了一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带着人悻悻地退开了,转而催促陈远先去救治他们这边的重伤员。
陈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赌对了。在死亡面前,阵营的隔阂有时会被求生的本能暂时压倒。
他不再区分夏室还是有穷氏,只按照伤势的危急程度进行救治。他救下了一个喉咙被流矢擦过、险些窒息而死的夏室军官,也救下了一个被战马踩踏、胸骨塌陷的有穷氏骑兵。他在一个濒死的夏室老兵怀中,发现了一封被鲜血浸透的、写给家人的木牍;也从一个昏迷的有穷氏年轻士兵紧握的手心里,抠出了一块磨得光滑的、似乎是心爱之人赠送的普通石头。
战争的无情与人性的微光,在这片修罗场上交织,冲击着陈远的心灵。他更加沉默,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更稳。
老猎人和其他村民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他们按照陈远的指示,将伤者分类抬到背风的岩石后,帮忙按住伤患,递送物品,用最朴素的方式,践行着人性中尚未泯灭的慈悲。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战斗的喧嚣早已彻底平息,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陈远终于处理完了所有他能找到的、尚有生命迹象的重伤员。轻伤员则被他分发了草药,告知了简单的处理方法。
他累得几乎虚脱,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着。身上的麻布衣服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而粘腻。双手因为长时间的精细操作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些绝望的眼神和残缺的肢体。
那个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夏室军官,在恢复了一些意识后,挣扎着向他道谢,并告知了更多信息。他们这支夏室残军,原本是想向东突围,寻找据说逃亡在外的太康或其他夏室宗亲,却在渡河时被有穷氏的追兵赶上,爆发了这场遭遇战,几乎全军覆没。
“工师亶……那个叛徒!”军官咳着血,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若非他……阳城不会那么快……”
陈远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评论。工师亶的名字,如同一个阴魂,再次出现在他耳边。这场动乱,这些死亡,都与那个阴险的工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却无法驱散这片谷地的血腥与悲凉。幸存下来的伤兵们,无论曾经属于哪一方,此刻都如同受伤的野兽,蜷缩在一起,分享着有限的食物和清水,眼神空洞而麻木。
有穷氏残余的部队开始收拢人员,打扫战场(主要是收集还能使用的兵器和搜刮值钱物品),准备撤离。他们带走了自己一方还能行动的伤兵,对于那些重伤无法移动的,则大多选择了……遗弃。这是乱世之中,冷酷而现实的抉择。
陈远看着那些被遗弃在河边、在晨风中瑟瑟发抖、等待死亡降临的伤兵,心中一片冰凉。他救得了他们的伤,却救不了他们的命。战争的残酷,远非一人之力可以扭转。
他站起身,对老猎人等人说道:“我们该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河滩谷地,看了一眼那些幸存者和被遗弃者,然后转身,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迈开了脚步。
身影在朝阳下拉得很长,依旧孤独,却仿佛镀上了一圈悲悯而坚韧的光晕。救治伤兵,只是这乱世中的一个插曲。
前路依旧漫长,而战争的阴影,注定将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他的旅程。但他知道,只要他还能动,手中还有石针和草药,这份属于医者的微光,就不会在这黑暗的时代里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