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蛰伏的异变(2/2)

他强迫自己迈开步伐,快步走向洞口的方向。

他敏锐地察觉到,越是靠近洞口,那股原本弥漫在洞内每一个角落的、古老而威严的无形压力,似乎就越发微弱、淡薄,仿佛随着混沌元灵的消失与入体,这片被列为禁忌之地的神秘洞窟,其核心的神秘力量也在随之逐渐流逝、消散。

当他终于一步跨出那不规则的黑灰色洞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山谷中那带着草木清新、泥土芬芳和阳光温度的空气时,久违的、略显刺眼的自然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眼眶甚至有些微微的湿润。

“明!你终于出来了!天神保佑!”守在洞口、早已如同热锅上蚂蚁般焦躁不安的坚爪、石痕和鹰眼三人,立刻如同发现了救命稻草般猛地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后怕。

他们迫不及待地上下打量着陈明,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篦子,扫过他全身,发现他除了脸色有些异乎寻常的苍白(那是精神巨大消耗的残留),眼神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幽暗,仿佛蕴藏了无尽星空的秘密,让人不敢直视之外,身上并无任何明显的伤痕、血迹或是狼狈之态,这才真正地将那颗悬在喉咙口的心放了回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进去了太久!里面死寂得可怕,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我们喊了无数次,差点就要不顾一切冲进去了!”

石痕拍着结实有力的胸膛,心有余悸地说道,他手中那柄沉重的长矛一直紧握着,矛尖甚至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微微颤抖,显然他们一直处于最高度的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洞内冲出的未知危险。

“我…没事。”

陈明强迫自己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略显疲惫、虚弱却还算自然的笑容,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昏迷未进滴水以及之前精神与肉体的巨大消耗而显得异常干涩沙哑,“里面…

景象很奇特,有很多发光的石头,我……

只是看得太入神,研究得忘了时间,后来……

不小心靠着石壁睡着了。”他编造了一个听起来颇为拙劣、但却勉强能够解释他为何长时间毫无音讯的理由,同时,他必须调动全部的精神力量,努力地压制着体内那股因为重返充满生机的外界环境、而似乎开始微微活跃、蠢蠢欲动的庞大源能,生怕它在自己情绪波动或者精神松懈的瞬间,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表现出任何超越常理的异常。

坚爪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带着明显的狐疑,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依旧深邃、散发着残余不祥气息的洞口,又转回头,仔细地审视着陈明那张过于平静的脸庞。

他显然不太相信“看得睡着”这种近乎儿戏的说法,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连鸟兽都绝迹的诡异禁地之中。

但是,陈明此刻确实安然无恙地站在他们面前,这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这地方太古怪,多待一刻都让人心神不宁,我们快离开这里,返回部落吧!”

返程的路上,陈明刻意走在队伍中间相对安全的位置,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寡言,甚至时常闭目假寐,仿佛真的因为之前的“沉睡”和洞内的“研究”而耗尽了精力。

但实则,他的内心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汹涌。

他正全力地、争分夺秒地感知、熟悉和尝试着去控制体内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很快就惊恐又带着一丝新奇地发现,自己的各项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敏锐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能清晰地听到几十步外,一片枯叶从枝头旋转飘落、轻轻触碰地面其他叶片时发出的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摩擦声;

他能从迎面吹来的、混杂着无数种气味的山风中,精准地分辨出其中极其细微的、属于某种特定草药、某片特定苔藓、甚至某只小型动物刚刚留下的气息;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脚下深厚大地深处,那极其微弱、却连绵不绝的、如同脉搏般跳动的地脉能量流动。

这种超越常人极限的、海量而精细的感知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他的大脑,起初让他极其不适应,产生了强烈信息过载般的头晕目眩和恶心感,但他深知其重要性,不得不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去适应、去习惯,并开始艰难地学习如何主动过滤掉那些不必要、无关紧要的感官信息,如同给过于灵敏的仪器安装上一个可调节的“阀门”。

更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甚至有些惶恐的,是身体表现出的那骇人听闻的恢复力。在返程途中,穿越一片乱石坡时,他不小心被一块边缘锋利如刀的暗色岩石划破了小腿外侧,伤口虽然不深,但皮肉翻卷,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小片兽皮。

就在他心中一惊,习惯性地准备开口向同伴寻求帮助,或者至少寻找一些常见的止血草药时,却惊愕万分地发现,那伤口处的血流,在没有任何外部干预的情况下,竟然在短短几十次呼吸的时间内就自行减缓、然后彻底止住了!

并且,那翻卷的皮肉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近乎奇迹的速度开始向内收缩、贴合,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痂壳!等到他们一行人终于快要走出西林那令人压抑的边界,重新看到熟悉的狩猎小径时,他偷偷掀开兽皮查看,那道原本不小的伤口,竟然已经只剩下一条淡红色的、微微凸起的细线,仿佛已经愈合了数日之久!

他不得不立刻寻了个借口,假装蹲下身子系紧松开的兽皮绑腿,巧妙地将那已经几乎消失的伤口痕迹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忧虑。

这绝非正常人类,甚至可能超越了这片蛮荒大地上任何已知生物应有的恢复速度!那强行融入他体内的混沌元灵,究竟对他的身体底层构造,做了什么?

这究竟是神灵的恩赐,还是……恶魔的诅咒?

当他跟随着坚爪等人,拖着看似疲惫实则内心波澜壮阔的步伐,终于回到风兖部落那熟悉而温暖的聚居地时,他立刻感受到了更多、更加细微且无处不在的变化。

族人们看到他安全归来,纷纷投来热情而关切的问候,篝火旁,相熟的妇人立刻递来烤得恰到好处的、滋滋冒油的肉块和温热清澈的泉水,云更是第一时间飞奔过来,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关切与询问……

这一切曾经让他感到温暖、安心的熟悉场景与情感交流,此刻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与隔阂。

他的思维运转速度似乎变得更快了,一些以往需要凝神思索片刻才能理清头绪的部落事务或者技术难题,现在往往念头只是一转,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数种清晰无比、逻辑严密的解决方案,甚至能预见到每种方案可能带来的不同后果;

他的精力也旺盛得可怕,经历了洞中那番非人的精神与肉体折磨,再加上返程的艰难跋涉,此刻他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符合常理的困倦与疲惫,反而觉得精神奕奕,头脑清醒得如同被冰水浇过,仿佛可以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地工作、思考。

然而,在这看似全面提升、近乎完美的表象之下,一股冰冷而沉重的危机感,却如同附骨之疽般,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清晰地意识到,体内那股陷入沉睡的庞大源能,并非一颗完全死寂、绝对稳定的石头。

它就像一座表面平静、内部却时刻涌动着炽热岩浆的活火山。

偶尔,在他情绪产生较大波动——比如因为某个族人笨拙的学习速度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或者在他精神需要高度集中去处理一件复杂事务时——会不受控制地、极其细微地泄露出一丝气息。

这气息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被常人察觉,转瞬即逝,但每一次泄露,都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胆战,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昨天,他只是在耐心教导一名年轻族人如何更有效地利用杠杆原理和皮绳捆绑大型猎物时,因为对方反复尝试却迟迟无法领会核心要领,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差点忽略的焦躁情绪。

就在那情绪升起的刹那,他指尖便不受控制地窜过一丝微弱却凝练的能量流,如同无形的针尖,瞬间将他手中正在用于演示的、由数股坚韧皮绳拧成的粗索,“啪”地一声轻响,绷断成了两截!

虽然他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凭借骤然提升的反应速度,巧妙地用身体遮挡了一下,并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是这皮绳大概用的时间久了,内部纤维已经老化脆弱,不堪重负了。

但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始终在一旁安静观看的云,那双清澈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绝非寻常的讶异与一丝……难以解读的深思。

这个小小的意外,如同一声惊雷,在他心中炸响。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警惕,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着一根纤细的钢丝,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和大意,都可能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被视作怪物、灾厄,失去眼前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他依然是那个为部落带来知识、技术和希望的“明”,但他内心深处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从根本上不同了。

他拥有了超越常人的潜力与力量,却也同时背负上了一个足以在瞬间将他彻底吞噬、毁灭的、沉重而危险的秘密。

那蛰伏在体内、与他的生命核心紧密融合的异变之源,究竟是带领他走向辉煌的阶梯,还是将他拖入永恒黑暗的陷阱?

是命运慷慨的馈赠,还是隐藏在蜜糖之下的致命毒药?

无人能够给他答案。

他只能像一个怀揣着惊天秘密的孤独潜行者,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这一切非同寻常的变化,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默默地观察着,艰难地适应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这被强行注入他这具凡俗躯壳的混沌源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最终会将他,以及他身边的一切,引向一个何等未知而叵测的命运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