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渔猎新法(1/2)

星夜长谈的余韵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晨曦中萦绕在山谷间的薄雾,看似无形,却湿润了万物。

陈明能清晰地感觉到,羲注视他的目光中,那层如同冰壳般坚硬的审视意味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要挖掘出他头脑中所有秘密的探究。

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基于智力交锋的、微妙而脆弱的联系。然而,部落的生存是赤裸而现实的,思想的涟漪不能果腹,严峻的考验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很快便携着凛冽的寒意,降临到风兖部落头上。

一连几天,狩猎队归来的景象都让人心头沉重。

男人们不再是扛着肥硕的鹿、拖着獠牙森然的野猪,意气风发地踏着夕阳归来。

他们带回来的,多是一些小型、难以满足大量需求的猎物——几只瘦削的兔子,几羽毛凌乱的山鸡,甚至有时,只有几串用柔韧草茎穿起来的、体型小巧的鸟类,那点肉量甚至不够孩子们分食。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种压抑的焦躁。

负责分配食物的那位脸上刻满岁月沟壑的老者,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每一次用石刀分割那少得可怜的猎物时,他那布满老年斑的手都会微微颤抖,伴随着族人努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沉重叹息,以及孩子们因饥饿而发出的、细弱游丝却揪人心肺的啼哭。

陈明自己也切身感受到了这份短缺,分到的食物份额明显缩减,那点勉强烤熟的肉食和寡淡的块茎只能维持最基本的体力,胃里时常空泛地灼烧着,泛着酸水,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提醒着他食物短缺带来的生存危机。

他从云那里,结合自己连蒙带猜的观察,断断续续了解到原因。

似乎是附近区域的大型猎物因为部落持续而高效的捕猎,变得异常警觉,它们仿佛收到了无声的警告,纷纷迁往了更深、更危险、瘴气弥漫的原始丛林深处。

而那条如同生命脐带般环绕部落的河流,虽然清澈见底,时常能看到鱼群灰黑色的影子在水草间穿梭,但部落依靠原始的徒手捕捉,或者用前端仅仅削尖的木棍笨拙地叉鱼,效率极其低下,往往十几个壮劳力在河边忙碌大半天,被冰冷的河水浸得嘴唇发紫,最终的收获却寥寥无几,还不够弥补消耗的体力。

生存的压力,像一根浸了水的皮鞭,带着风声抽打在陈明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仅仅满足于与羲进行那些关于星空与规律的、超越时代的对话。思想的火花虽然珍贵,但在饥饿面前,它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他必须再次站出来,拿出切实可行、立竿见影的办法,解决眼下这个最迫切、最关乎生死存亡的吃饭问题。

他的价值,需要在生存的底线面前,接受最残酷也最直接的验证。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流。

连续几天的仔细观察,他看到了鱼群的习性,看到了水流的缓急,也看到了族人捕鱼方式的低效和无奈。

一个结合了现代基础知识和原始可用材料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形。他需要制作工具——不是去改进复杂且需要长期练习打制技巧的石斧或长矛,而是制作更适合水中作业、能实现被动捕获的捕鱼陷阱和更具效率的渔网。

首先,他再次找到了巫和羲,就在中心篝火旁,那片承载着部落决策的土地上。

这一次,他没有描绘抽象的星图或讲述看不见的规律,而是直接捡起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泥地上画出了简洁明了的示意图。

他先画了一条蜿蜒的波浪线代表河流,然后在河边精心绘制了一个漏斗状的结构,开口宽阔,逐渐收拢,末端细窄,他用手势比划着解释道:“让鱼…顺着水,进来…容易。

想回头,难…出不去。” 接着,他又在旁边画了一些纵横交错、紧密联结的线条,表示编织的网,“把这个…放在水里,像一道…柔软的墙,拦住…游过的鱼。”

羲双臂交抱在胸前,古铜色的肌肉在火光下微微隆起,他凝视着地上的图画,浓黑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在全力理解这种间接的、利用工具结构和鱼类习性进行被动捕猎的方式。

这与他们部落世代相传的、依赖勇力、速度与精准的直接追击和搏杀哲学截然不同,充满了陌生的智慧。

巫则垂着眼睑,干枯的手指轻轻捻动着挂在颈间的兽牙项链,目光在地面的图画和陈明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权衡这种新方法的可行性与可能触犯的、某种存在于部落古老传说中的未知禁忌或自然神灵的喜怒。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最终,羲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看向陈明,言简意赅,仿佛掷下一块沉重的石头:“试。”

这一个字,如同赦令,也如同军令状。陈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立刻不敢有丝毫耽搁地行动起来。

他唤来云和几个被羲亲自指派来帮忙的、脸上写满半信半疑与好奇的年轻族人,带着他们直奔河岸附近那片他早已留意到的、生长着韧性极佳竹子的竹林。

他仔细挑选着粗细合适、竹节较长的成年竹子,然后接过族人递来的沉重石斧,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下。

砍伐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漫长,石斧沉重,刃口不够锋利,每一次挥砍都伴随着巨大的反震力,虎口很快被震得麻木、生疼,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流淌下来,浸湿了他简陋的衣衫。

但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肌肉的酸痛和手掌可能磨出水泡的刺痛,同时用简单的词语和动作,指挥着其他人如何将砍下的竹子拖到空地,如何用石刀和锋利的燧石片,顺着竹子的纹理,小心地将它们剖开,再劈成粗细均匀的细长篾条。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稍有不慎,篾条就会断裂或过于粗糙无法使用。

编织渔网则是更大的挑战,考验的是精细、规划和无比的耐心。

部落里虽然有编织篮子和粗糙容器的技术基础,但编织用于在水中张开、承受水流冲击、网眼还需均匀的渔网,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技艺。

他选择了一种河边常见的、表皮纤维异常坚韧的藤蔓植物,让女人们帮忙采集回来,放入河水中浸泡,待其软化后,他亲自坐在火堆旁,就着火光,手指笨拙却又异常专注地开始示范如何打那种牢固不易松脱的结,如何控制每一个网眼的大小,既要让未成年的小鱼能够轻易漏过,以保护河流中未来的资源,又要能有效地拦住那些足够肥硕、能为部落提供充足肉食的大鱼。

起初,负责学习的几个年轻女族人手指僵硬,动作笨拙,常常打错结,或者将网眼弄得大大小小、歪歪扭扭,陈明不得不反复拆解、重新演示,他压下心中的焦急,用最慢的动作,最清晰的步骤,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几个关键的指导词汇,鼓励她们再次尝试。汗水从他的鼻尖滴落,落在正在成形的、粗糙的渔网上。

相比之下,制作捕鱼笼则显得相对简单直接一些。

他们选用河边柔韧的新鲜枝条,按照陈明设计的样式,编织成腹部膨大、入口窄小、内部带有倒刺状结构的笼子。

陈明还特意找来一些河蚌,用石头砸碎,将带着浓郁腥味的蚌肉牢牢固定在笼子内部作为诱饵。

他选择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河岸有茂密水草遮蔽的河湾,指挥着族人用结实的藤蔓将几个制作好的鱼笼绑上沉重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沉入水底,只留一根拴着空心的芦苇杆作为标记的细藤蔓系在岸边的树根上。

而那张耗费了整整两天时间、集合了数人之力才勉强编织完成的、在他眼中依然显得简陋不堪、网眼也不算完全均匀的渔网,则迎来了最关键的测试。

他挑选了一处河道相对狭窄、水流稍急、据他观察是鱼群经常洄游经过的地方。由他和另外两个部落里力气最大、水性也最好的年轻战士,脱下身上的兽皮,赤裸着上身,踏入齐腰深的、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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