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薪火为祭，唤灵归兮（1/2）

在【梦之主】的无声凝视下，【薪火之地】的每一粒尘埃都仿佛浸泡在名为“绝望”的深海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守塔人们像一群最偏执的钟表匠，以自己的心跳为节拍，以紧绷的意志为齿轮，维持着这座孤岛现实的脆弱运转。

白天，他们在赵毅的带领下加固防御、分配物资、轮流警戒，用最严苛的秩序对抗着外界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混沌。夜晚，他们则在柳扶风温柔神念的引导下，共同抵御着从梦境边界渗入心田的、属于自己的心魔。

这种对抗是 exhausting 的。每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眼窝深陷，神情麻木。支撑着他们的，唯有中央青石上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以及他化作的那座在神魂深处永不摇晃的【心灯之塔】。

他是他们的坐标，是他们在这片虚无中定义“自我”的唯一参照。

然而，这最后的参照，也开始出现问题了。

“不行……光芒正在变弱。”

又是一个死寂的黄昏，柳扶风从深度冥想中退了出来，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与焦急。她一直以自己的神魂与【心灯之塔】保持着微弱的共鸣，像一个最谨慎的哨兵，监视着那盏维系着所有人性命的灯火。

在过去的几天里，灯火虽然微弱，却始终坚韧。可从今天开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光芒正在以一种缓慢但不可逆转的速度，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不是因为外面的威压增强了，”她看着闻声而来的萧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力感，“是灯塔本身……它的‘燃料’快要耗尽了。”

萧月的心猛地一沉。她明白柳扶风话里的意思。那座塔的燃料，是陆尘燃烧道基后残存的最后一丝【薪火】本源，是他的生命。灯塔变暗，意味着陆尘的生命正在走向真正的终点。

“被动守护，只是在等待死亡。”萧月的声音冰冷，她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股锥心的寒意，而是以首席执行官的绝对理性分析着现状，“我们把他当成了盾牌，可盾牌自己，快要碎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做什么？”赵毅拖着伤腿走过来，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我们试过所有疗伤的符箓，连最基础的【凝神符】都无法在他身上生效。他的道基已经……崩解了。”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是啊，道基崩解。他们是在守护一个从根本上已经“不存在”的人。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个靠着信念强行维系的奇迹。

“常规方法不行，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萧月的目光转向柳扶风，眼神锐利如刀，“【通天箓】包罗万象，记录着上古道纪的无尽智慧。里面，一定有关于这种情况的记载。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们也要尝试。”

柳扶风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苦笑着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搜寻陆尘留在我脑海中的那些符文碎片。关于神魂和道基的法门确实有，但……都太凶险了。其中最接近我们现在状况的，是一种被称为【唤灵】的古老仪式。”

“说下去。”

“那是在上古时代，为那些道心坚定、但因意外而神魂离体或陷入永寂的道门先贤准备的最后手段。”柳扶风深吸一口气，缓缓解释道，“仪式需要以同源的力量为‘祭品’，以众生的‘愿力’为引导，在现实与神魂的夹缝中，强行构建一座能够通往沉睡者意识最深处的【心桥】，然后……将他的‘灵’唤回来。”

“同源的力量……众生的愿力……”萧月喃喃自语，眼中骤然亮起精光，“我们有！【薪火】就是同源的力量，而所有幸存的弟子，就是众生愿力的来源！”

“可这太危险了！”柳扶风急道，“古籍残篇上说，【心桥】极不稳定，稍有不慎，主持仪式的人神魂就会被卷入沉睡者的虚无意识中，一同归于永寂。而且，我们也不知道陆尘的意识深处究竟是什么样子。如果那里已经是一片死地，我们等于是在用所有人的愿力，去敲一座坟墓的大门，不仅毫无用处，还会加速消耗我们自己的心力，让外面的【梦之主】趁虚而入！”

一番话，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再次沉默。

是啊，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能换来一线生机。赌输了，就是全盘崩溃，加速灭亡。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萧月身上。在这个没有道主的时刻，她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萧月凝视着陆尘安静的睡颜，沉默了良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陆-尘冰冷的手背，内心进行着无数次高速的推演与博弈。

最终，她抬起头，眼神中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断。

“那就赌。”

她站起身，环视着所有面带忐忑的弟子，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次呼吸，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被动等待，我们的筹码只会越来越少。主动出击，我们至少还有掀桌的机会。”

她走到人群中央，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这个仪式，需要你们每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的‘愿力’，献出你们对生的渴望，对道主的信任。任何一丝的怀疑和恐惧，都可能导致【心桥】的崩塌。现在，不愿意的人，可以站到外围去，没有人会责怪你们。”

她静静地等待着。

营地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

“我加入。”赵毅第一个开口，他拄着战刀，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洪亮，“我的命是道主救的，这条残腿，也是为了守护他的道而断的。现在，用我这点残存的愿力去为他铺路，我赵毅，心甘情愿！”

“我……我也加入！”那个名叫石头的年轻弟子也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是道主和萧月大人把我从心魔里拉回来的。如果没有薪火，我早就疯了。我的愿力，也愿意献上！”

“我们都愿意！”

“誓死追随道主！”

一时间，群情激昂。这些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人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玄理，但他们知道谁给了他们庇护，谁给了他们希望。这份最朴素的情感，此刻化作了最坚定的力量。

萧月看着眼前这一幕，冰冷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温热。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柳扶风说：“开始吧。”

柳扶风不再迟疑。她指导着众人，以陆尘所在的青石为中心，按照【通天箓】中一种古老的【聚念符阵】方位，层层叠叠地盘膝坐下。赵毅和护法队在外围，普通弟子在内圈。萧月和柳扶风则坐在最核心的位置，一左一右，护在陆尘身侧。

“凝神，静心。”柳扶风的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放弃抵抗，去感受你们内心的‘薪火’。不要去想它的强大与否，只需去体会它的温度。然后，将这份温度，将你们此刻心中最想说的话，最想实现的愿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随着她的引导，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起初，一切都很平静。但很快，一缕缕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金色光丝，开始从每个人的眉心处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