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喧嚣的余烬与深渊的回响(1/2)
柳扶风那句轻飘飘的、近乎梦呓的话,却像一座由亿万年寒冰构成的巨山,轰然砸在太虚观刚刚燃起的薪火之上。
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广场上,劫后余生的欢呼声戛然而て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那些刚刚从绝望中挣扎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与笑容的弟子们,表情凝固了。他们呆呆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柳扶风,又看了看被她扶着的、神情同样无比凝重的陆尘,脑子里一片空白。
噪音?
他们拼尽所有,甚至献出了生命,才换来的胜利……只是一声,稍微有些吵闹的噪音?
这个认知,比魏长卿那铺天盖地的【心诡之潮】更具杀伤力。后者摧残的是精神,而前者,则是在从根源上,否定他们存在的意义。
一种比绝望更深沉、更冰冷的无力感,如同深渊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每一个人的脚踝,迅速淹没他们的心神。刚刚被点燃的道心之火,在这股源自世界最深处的寒意面前,剧烈地摇晃起来,光芒迅速黯淡。
赵毅和他身后的【铁鸦卫】们感受尤为强烈。他们刚刚抛弃了旧有的秩序与信仰,将一切都押注在这座悬浮于天际的道观上。他们亲眼见证了“道”的力量,见证了凡人意志汇聚成的奇迹。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这个他们以为能撼动天地的奇迹,在真正的“天”看来,不过是夏虫的一声鸣叫。
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那座曾经代表着绝对秩序的【九城盟约】,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又算不算是一粒稍微大一点的尘埃?
信仰的崩塌,往往只在一瞬间。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陆尘推开萧月和柳扶风的搀扶,强撑着站直了身体。他咳出的那口金血,洒在道袍上,与之前留下的血迹融为一体,像一朵朵盛开在暮色中的、悲壮的梅花。
他环视四周,将每一个弟子脸上那茫然、恐惧、甚至开始动摇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在绝对的、超越理解的位阶差距面前,所有的豪言壮语都像是一个笑话。
他没有开口说教,只是平静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刚刚破晓、阳光熹微的天空。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穿透了残道纪元那污浊的天幕,投向了柳扶风所描述的那个,位于世界最深处的、冰冷的深渊。
他的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的压力,以及一丝……早已了然的平静。
在【镜海】之中,他早已窥见过世界的真相。那天柱倾塌的末日景象,那撕裂天地的无尽诡异,都只是“果”,而不是“因”。他一直知道,在这片破碎的大地之下,潜藏着某种更为古老、更为根本的恐怖。
魏长卿,【九城盟约】,都只是这片废墟上滋生出的毒草。而现在,他们因为动静太大,惊动了这片废墟真正的主人。
……
与此同时,黑石城。
阳光穿透云层,为这座死寂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城西的营地里,那位母亲用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孩子的脸颊。孩子已经不再哭闹,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母亲的动作很轻,眼神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视。丈夫的离去依旧让她心如刀割,但怀中的温度,让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城南的避难所中,那个用头撞墙的男人,正在用木板和绳子,笨拙地为邻居家的门进行加固。他的头上还缠着带血的布条,动作也有些迟缓,但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认真。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知道,必须做点什么,来偿还那份沉甸甸的罪孽。
城中各处,幸存者们开始走出藏身之处。他们自发地清理街道,寻找可用的物资,安葬死去的同伴。没有指挥,没有命令,一切都显得有些混乱,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源于内心的新秩序。那场【万家灯火】的共鸣,像一根无形的纽带,将这些素不相识的、在绝望中挣扎的个体,连接在了一起。
希望,就像雨后的青草,正在这片废墟之上,顽强地生根发芽。
然而,就在这片新生的寂静与秩序之中,一股难以名状的寒意,开始悄然弥漫。
起初,只是几个在搬运尸体的年轻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以为是清晨的凉意,没有在意。
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了。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冷。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整个世界的背景音都变得阴沉压抑的……悸动。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从地底的最深处,漠然地注视着他们。这道注视没有恶意,没有杀意,就像人注视着脚下的蚁群,不会特意去踩死,但也不会在意它们的死活。
这种被当做“无机物”的漠视感,比任何实质性的威胁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幸存者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们不安地望向四周,却什么也看不到。那股寒意无处不在,钻入他们的骨髓,让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蒙上了一层阴冷的灰烬。
胜利的庆典,并未到来。
……
太虚观,传道殿内。
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陆尘盘坐在蒲团之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的面前,萧月、柳扶风、赵毅,以及十几名在刚才的试炼中表现最为坚韧的弟子代表,分列而坐。
这本该是一场庆祝胜利的宴会,此刻,却变成了一场关于生存策略的沉重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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