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风过处有荷香3(2/2)
“那时候觉得远,”刘浩说,“划船划不动,走路嫌累。”
“也是,”云飞笑了笑,“那时候心野,总想着往远了去,觉得外面啥都好。现在倒觉得,还是这地方踏实。”他顿了顿,看着远处的湖面,“你在西安,觉得那边好吗?”
刘浩想了想,说:“挺好的,实验室里有很多仪器,图书馆的书也多。”
“那……你以后会留在那边不?”云飞的声音低了点,像怕惊飞了亭檐下的麻雀。
刘浩转头看他,云飞正低着头,手指抠着石凳上的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点白。他想起昨天晚上,秀兰阿姨偷偷问他:“浩子,你在那边要是待不惯,就回来,济南也有好大学,咱考个研啥的。”他当时没敢回答,怕辜负了老人的心意。
“不知道,”刘浩诚实地说,“现在还没想好。”他伸手拍了拍云飞的肩膀,“不过不管在哪,放假肯定回来。”
云飞抬起头,眼睛亮了亮,笑了:“那肯定的!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西安找你,带着炸串去,让你在实验室也能吃着家乡味。”
二胡声停了,老人收起二胡,慢悠悠地走了。亭子里静下来,只有风吹过亭檐的声音,“呼呼”的,像在唱歌。刘浩看着湖面,阳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碎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他突然觉得,其实留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有个地方,不管走多远,都能回来,就像这大明湖,不管冰化没化,荷梗都在泥里等着春天。
“回去吧,”刘浩站起来,“念念该醒了,说不定又要找舅舅了。”
“对对对!”云飞也站起来,“我姐说今天给她穿了新棉袄,红的,你肯定没见过。”
往回走时,云飞走得慢了些,不再像来时那样急吼吼的。他指着路边的芦苇丛:“以前咱在这捉过蚂蚱,你捉了只最大的,结果被它跳跑了,你哭了半天。”又指着湖边的长椅:“那次你物理考砸了,我就在这劝你,劝了半天你也不说话,就盯着湖面看。”
刘浩跟着他的话想,有些事他都快忘了,云飞却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他记得云飞不爱吃香菜,每次吃炸串都要让老板别放;记得云飞怕黑,高中时晚自习后总说“顺路”,绕远路送他回宿舍;记得云飞总把秀兰阿姨做的茶叶蛋塞给他,自己啃馒头。
路过之前那个歪脖子柳树时,云飞突然停下来:“要不咱爬上去试试?看能不能爬上去。”
刘浩看了看柳树,树干比以前粗了些,枝桠也更密了。“算了吧,”他笑了笑,“都这么大了,再摔下来该被人笑了。”
“也是,”云飞挠了挠头,“小时候啥都敢,现在倒怂了。”他往柳树上靠了靠,树干凉得很,却让人踏实,“不过这样也挺好,站在底下看看,也一样。”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卖糖球的老店,云飞拉着刘浩进去买了两串。糖球裹着厚厚的糖衣,咬一口,甜得牙疼。云飞却吃得津津有味,糖衣粘在嘴角上,像长了白胡子。刘浩拿出纸巾给他擦,他躲了躲:“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结果越擦越脏,把脸擦成了小花猫。
刘浩看着他笑,笑得停不下来。云飞也跟着笑,笑完了又叹气:“还是在家好,吃啥都香。”
快到巷口时,就看见秀兰阿姨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念念的小棉袄。念念被云山姐抱在怀里,穿着件红棉袄,像个小灯笼,看见他们就伸着胳膊喊:“舅……舅!”
“回来啦!”秀兰阿姨迎上来,接过刘浩手里的糖球,“刚念叨你们呢,快进屋,我炖了鸡汤,热乎的。”
刘浩跟着往院里走,云飞在后面逗念念:“念念,舅舅给你带啥好东西了?”念念咯咯地笑,小手抓着云飞的头发,抓得他龇牙咧嘴也不恼。
夕阳落在院墙上,把影子拉得老长。井台边的雪化了,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石桌上的搪瓷盆里,还放着昨天没吃完的炸藕盒。刘浩看着这一切,心里暖乎乎的。他想起在西北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才明白,少的是这院里的烟火气,是云飞的唠叨,是秀兰阿姨的饭菜香,是济南的风里,那股子让人踏实的味道。
“浩子,发啥呆呢?”云飞在屋里喊他,“快进来喝汤!”
刘浩应了一声,往屋里走。鸡汤的香味飘出来,混着炸串的酱香味,暖得人心里发轻。他知道,这个寒假还长,他可以慢慢逛那些老地方,慢慢吃那些老味道,慢慢把心里空着的地方,都填上济南的暖。
就像湖里的荷梗,不管冻了多久,只要回到泥里,就总能等到春天。他也一样,不管走多远,只要回到这老院,回到这些人身边,就总能找到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比任何仪器都准,比任何数据都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抹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