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梅香（2/2）
挂了电话，张红梅立刻翻出云飞的联系方式。那是王校长之前给她的，一张纸条上写着一串手机号，旁边还备注着“云飞父亲的电话，云飞没手机，晚上七点后打”。她看了看表，现在才下午四点，离七点还有三个小时，只能等晚上再打。
这三个小时里，她根本没心思处理其他工作，眼睛时不时就往手机上瞟，脑子里全是云飞的事。她想起自己当年等待补录结果的那些日子，每天都守在村口的小卖部旁，就为了等电话，那种忐忑和焦虑，她比谁都懂。
终于熬到七点，张红梅立刻拨通了那个手机号。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喂？哪位啊？”
“您好，请问是云飞的父亲吗？我是省教育考试院的张红梅，负责专项计划招生的。”张红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
“张老师？！”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还夹杂着桌椅挪动的声响，“您……您是为了云飞的事来电话的吧？王校长跟我说了，说您在帮我们家云飞想办法，真是太谢谢您了，您就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大叔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张红梅连忙说，“云飞在家吗？我想跟他说几句，告诉他检查的注意事项。”
“在在在！我这就叫他！”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喊“云飞”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和孩子的应答声，没过多久，一个清亮却带着点紧张的男声传了过来：“张老师，您好。”
“云飞你好，”张红梅的语气放得更柔，“王校长应该跟你说了，你需要去县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再跟你强调一下注意事项——明天早上空腹去，检查前一天晚上别熬夜，别吃油腻的东西，比如肥肉、油炸食品都不能吃，也别喝酒，多喝水，保证睡眠。检查项目一定要包括肝功能五项、腹部b超和乙肝两对半，别忘了跟医生说清楚，是大学招生需要的复核报告，让医生在结论栏里写详细点。”
“我记住了，张老师。”云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怯生生的感觉，“谢谢您……要是……要是检查结果还是不好，我是不是就不能上大学了？”
张红梅听着孩子语气里的不安，心里一阵发酸。她想起自己当年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那种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别胡思乱想，”她立刻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你的成绩这么好，只是一次指标异常，肯定能解决的。好好去做检查，结果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云飞带着哽咽的声音：“好……谢谢您，张老师。”
挂了电话，张红梅看着窗外的夕阳，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六盘山脚下那些燃烧的山丹丹花。她想起当年去六盘山义诊时，看到的那些孩子——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却有着最明亮的眼睛，对知识的渴望像星星一样，在眼睛里闪着光。云飞，应该也是这样的孩子吧。
接下来的几天，张红梅每天都要登录招生系统好几遍，查看云飞的状态有没有变化，还会给王校长打个电话，问云飞的检查情况。王校长说，云飞第二天一早就跟着父亲去了县医院，因为县医院做b超的人多，排了整整一上午队，直到下午才做完所有检查，报告要等三天才能拿。
这三天，张红梅觉得比三年还长。她吃饭没胃口，睡觉也不踏实，就连做梦都梦见云飞拿着检查报告来找她，报告上写着“指标正常”。
周五下午，她正在整理档案，快递员突然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顺丰信封：“张红梅老师，您的快递，六盘山寄来的。”
张红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连忙接过快递，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信封上的地址是手写的，字迹工整有力，应该是云飞写的。她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叠检查报告，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她先拿起检查报告，目光飞快地扫过各项指标——肝功能五项里，转氨酶的数值已经恢复到正常范围，胆红素、白蛋白等指标也都正常；腹部b超显示肝脏大小形态正常，没有异常回声；乙肝两对半全阴，说明没有感染乙肝病毒。最后一页的医生结论写着：“结合病史，考虑为长期营养不良、过度劳累导致的暂时性肝功能指标异常，现已恢复正常，无器质性病变，不影响正常学习与生活。”
张红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拿起那张信纸，展开来，里面是云飞用钢笔写的字，笔画刚劲有力，还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
“张老师：
您好！
我已经拿到检查报告了，医生说我的身体没问题，就是之前太累了，让我以后多注意休息，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我妈听说后，特意杀了家里的一只老母鸡，给我炖了鸡汤，说让我补补身体。
我爸拿着检查报告，在村里走了一圈，跟邻居们说我的身体没事了，能上大学了，大家都来我家道喜，还送了鸡蛋和馒头，我家的桌子都快摆不下了。我妈一边给大家倒水，一边哭，说没想到她的儿子也能考上大学，还能遇到您这么好的老师帮忙。
张老师，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可能早就放弃了。我知道临床医学很难学，但我会好好努力，将来回六盘山当医生，给像我妈一样的病人看病，不让他们再因为没医生而受苦。
等我考上大学，一定给您寄我们六盘山的特产，有枸杞和核桃，都是我爸自己种的，特别甜。
祝您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云飞
202x年6月20日”
张红梅拿着信纸，眼眶慢慢湿润了。她想起自己当年收到补录通知书时，母亲也是这样哭着跟邻居们报喜，父亲也是拿着通知书在村里走了一圈又一圈。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骄傲，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她立刻把检查报告扫描下来，发给李建国，还附上了云飞的信。没过多久，李建国就回了消息：“张主任看过报告了，确认没问题。我已经跟学校领导汇报了，领导同意特批云飞通过复核，招生系统已经更新状态了，你让孩子等着拿录取通知书吧。”
张红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云飞家的号码，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