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人间何处(1/2)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浮沉,如同溺水者,时而触及一点破碎的光影,时而又被无尽的虚无拖拽回去。

剧痛是永恒的底色,骨骼断裂,经脉枯涸,黑暗意志蛰伏在角落蠢蠢欲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已是一日。

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触感,将魏殳从混沌的深渊边缘拉扯回来——那是一种干燥的、带着些许霉味的粗糙感,摩擦着他脸颊的皮肤。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苦涩气息?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由粗糙原木和茅草搭建的屋顶,缝隙间透出昏黄的天光,看样子已近黄昏。

身下是硬实的土炕,铺着一层薄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褥子。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干草、草药以及一种……属于活人居住之地的、浑浊的生的气息。

他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拼凑起来——源渡之舟的彻底解体,坠落在荒郊野外,远处依稀的灯火,还有那声模糊的惊呼……

是被人发现,并带到了这里。

魏殳心中立刻升起警觉。

他尝试运转体内力量,回应他的只有更剧烈的刺痛和近乎枯竭的空虚。

玄冥本源几乎感应不到,黑暗意志倒是因他的苏醒而微微骚动,带来阵阵蚀骨的冰寒。

神魂虚弱得如同透明薄纸,稍一动念便眩晕不已。

现在的他,比一个久病缠身的凡人还要脆弱。

他勉强转动脖颈,打量四周。

屋子很小,除了一张炕,只有一个歪斜的木桌,一把破旧木凳,一个简易的土灶,角落里堆着些农具和柴禾。

墙上挂着几串风干的、不知名的植物。

一切都透着贫寒,却也收拾得还算整洁。

屋外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个粗陶碗,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那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皮肤黝黑,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枯黄,脸上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菜色,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大,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谨慎与忧虑。

男孩一抬头,正好对上魏殳睁开的眼睛。

“啊!”

男孩吓了一跳,手一抖,陶碗里的褐色药汁差点泼出来。

他连忙稳住,脸上露出惊喜又紧张的神色:“你……你醒了?”

魏殳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男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似乎感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尽管眼前这人看起来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我……我叫阿木。”

男孩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将陶碗放在炕沿上,后退了两步,声音细细的,“我和爷爷在村外山脚捡柴时发现你的,你……你伤得好重,流了好多奇怪颜色的血……爷爷说你可能不是普通人,让我们小心些,但也不能见死不救……这、这是爷爷采的草药熬的,止血补气的,你……你要不要喝点?”

男孩说话有些磕绊,眼神里充满好奇与忐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魏殳的目光扫过那碗散发着苦味的药汁。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只是些最寻常的、或许对普通跌打损伤有些微效用的山野草药,对他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聊胜于无。

但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见他没有拒绝,阿木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腼腆的笑意。

他小心地上前,想扶魏殳起来,却发现对方虽然虚弱,身体却沉得吓人,而且触碰之下,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

阿木打了个寒颤,但没说什么,费力地帮魏殳稍微垫高了些,然后端起药碗,笨拙却小心地凑到他唇边。

温热的、苦涩的液体流入喉中,带着泥土和草木的粗糙味道。

这点温度,对魏殳冰寒刺骨的内腑而言,微不足道,但至少……是人间真实的温度。

他艰难地吞咽了几口,便摇了摇头。

阿木也不勉强,放下碗,又从怀里摸出半块黑乎乎、看起来硬邦邦的粗粮饼子:“你……你饿吗?家里只有这个了……”

魏殳再次摇头。

他如今的状态,凡俗食物已无法提供任何滋养,反而可能成为负担。

阿木有些无措地收回饼子,搓了搓手,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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