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浅滩焚舰藩旗摇(1/2)
安庆城东北的城堞在佛郎机炮的轰鸣声中剧烈摇晃,仿佛被一只巨大的铁锤狠狠地敲击着。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半丈高的城墙轰然倒塌,烟尘滚滚,如同一股黑色的巨浪席卷而来。
张睿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身旁的崔文,两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扑向那残破的女墙后面。就在他们刚刚藏身的瞬间,一颗铅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狠狠地擦过城砖。铅弹撞击城砖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使得城砖瞬间崩裂,无数碎石片如雨点般四溅开来。
其中一块锋利的碎石片,如同鬼魅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划过张睿的脸颊。他只觉得一阵刺痛袭来,颧骨处顿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鲜血顺着他的下颌缓缓流淌,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那染血的甲胄上,与之前的旧渍凝结在一起,形成了紫黑色的硬块。
城外,宁王的步兵们正气势汹汹地推着云梯,向着城墙逼近。云梯的顶端绑着的铁钩,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当云梯靠近城墙时,铁钩如同一只凶猛的巨兽,“咔嗒”一声紧紧咬住了城垛。
一名身披重甲的武士,毫不畏惧地踩着梯阶,如履平地般向上攀爬。他的头盔上,那鲜艳的红缨在风中肆意飞舞,仿佛在嘲笑着城墙上的守军。
“火铳手!瞄准梯头!”崔文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同时奋力抛出令旗。城楼上,那仅存的三杆佛郎机炮如被唤醒的巨兽一般,迅速调转炮口,黑洞洞的炮口直对城下的云梯。
随着炮长的一声怒吼,早已装填好的子弹瞬间被点燃,霰弹如狂怒的蜂群一般喷涌而出。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云梯上的武士们根本来不及躲避,瞬间被密集的霰弹击中,身体如同被筛子筛过一般,血肉横飞。尸体顺着梯架滑落,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一片泥泞。
然而,这并没有让宁王的军队退缩。更多的云梯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架起,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城墙之下。宁王营中,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那声音在暮色中回荡,仿佛是对城墙上守军的嘲讽,催促着他们发动第二轮猛攻。
张睿站在炮位旁,双手紧紧按住发烫的炮管。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炮腹上的瞄准照门,这是去年仿制的葡萄牙中型佛郎机,母铳配备了六个子铳,射速极快。然而,由于铸造工艺的粗糙,连续发射三炮后,炮管就会因为过热而不得不停火散热。
张睿转头望向江面,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在水关下游三里处,李东阳的船队已经抛锚停泊。那十艘葡萄牙战船的炮口正对着水关的闸门,黑洞洞的炮口如同恶魔的眼睛,透露出令人心悸的寒光。船帆上,那面巨大的“李”字黑旗在暮色中迎风招展,格外刺眼。
“潮讯如何?”张睿面色凝重,紧紧抓住一名气喘吁吁的水师兵,仿佛他的回答关乎着一场生死较量。那名水师兵怀里揣着铜制滴漏,壶口的水线已接近“亥时退潮”的刻线,显示着时间的紧迫。
“回大人!后半夜丑时最低潮,浅滩能露底两刻钟!”水师兵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对这一情况感到忧虑。
张睿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后问道:“可李东阳的战船吃水丈二,就算搁浅,咱们也炸不动船底啊!”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众人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崔文突然灵光一闪,他迅速扯出腰间的地图,铺展开来,指着水关外侧的龙窝滩说道:“这里有暗礁!嘉靖年间抗倭时,我爹曾用稻草铺路涉滩歼敌。咱们可以将敌舰诱到暗礁区,待退潮后,船底必然会卡住礁石,届时再用火攻,必能大破敌舰!”
他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众人看到了一线生机。然而,崔文并未就此罢休,他稍作停顿,接着从箭囊里掏出一支火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水师的苍山船载有两门小佛郎机,正好可以从侧翼轰击,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张睿立刻分派任务:让崔文带安庆卫士兵继续守城,拖延宁王攻城节奏;自己则亲率五十名神机营士兵,带着十船浸油的干柴赶往龙窝滩上游的芦苇荡。临行前,他特意让人把仅剩的二十个硫磺弹绑在干柴堆上 —— 这是昨日从倭寇船上缴获的战利品,遇火即爆,威力堪比小型地雷。
江面上的李东阳正对着望远镜观察安庆城防,见东北城墙已出现缺口,嘴角勾起冷笑。身边的葡萄牙船长阿尔瓦雷斯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将军,水关闸门坚固,需用主炮轰击半个时辰才能炸开。” 李东阳却摆了摆手,指着岸上逃窜的流民:“你看那些百姓,都往龙窝滩方向跑,想必那里有小路可绕进水关。”
他不知道,那些 “流民” 都是张睿安排的水师士兵伪装的。半个时辰前,这些人故意在船舷边丢弃粮食,哭喊着 “城破要屠城”,成功引来了倭寇的侦察快船。此刻,李东阳果然下令:“旗舰在前,五艘快船跟进,其余战船留守待命,直取龙窝滩!”
十艘战船缓缓起锚,风帆鼓满了西南风,船尾的舵杆转动间,船队渐渐偏离主航道,向芦苇丛生的龙窝滩驶去。张睿趴在芦苇荡里,看着敌舰越来越近,指尖死死攥着引火绳 —— 佛郎机炮的子铳已全部装填完毕,炮手们正透过芦苇缝隙瞄准敌舰的舵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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