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陌路同袍初相识(1/2)
赵瘸子那双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目光像黏腻的污油般糊在张睿怀里揣着的食物上。他往前踱了两步,那条瘸腿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小子,运气不错啊?”他嗤笑着,露出满口黄牙,“这才半天工夫,就弄到钱买吃的了。那正好,欠的房租也该清一清了。”
他身后的两个帮闲也跟着上前一步,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一个高瘦得像竹竿,搓着手,不怀好意地笑着;另一个矮壮敦实,抱着胳膊,肌肉在旧袄下鼓胀。
张玥在门内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小脸吓得惨白。
张睿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既冲上头顶,又因寒冷和虚弱而迅速冷却。他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食物和那二十几个铜钱——那是他和妹妹活下去的希望。
不能硬拼。他迅速做出判断。对方有三个人,而且显然都是惯于欺压弱小的地痞。自己这具身体虚弱无力,毫无胜算。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赵爷,这点钱是买了吃的。房租的事,说好宽限三日,您这样的人物,一言九鼎,总不能食言吧?”
赵瘸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向懦弱的小子居然敢跟他讨价还价,还给他戴高帽。他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张睿,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嘿?病了一场,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他啐了一口,“少跟老子来这套!宽限三日是看在你可能马上要滚去军营送死的份上,发发善心。但现在看来,你小子有点门路啊,半天就能搞到钱……”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贪婪:“既然有钱买吃的,自然就有钱交租。今天要么交钱,要么……”他瞥了一眼门内的张玥,意思不言而喻。
张睿感到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理智死死地压住了它。他脑子飞快转动,思考着破局之法。
忽然,一个记忆碎片闪过——原主的父亲似乎曾经对赵瘸子背后的某个小吏有恩。具体细节很模糊,但或许……
就在他准备冒险一试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胡同里传来。
“干什么呢!堵人家门口,赵老三,你又在这儿欺男霸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旧军袄的汉子大步走来。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满脸虬髯,身材不算高大却很是结实,腰间挂着一把制式军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赵瘸子脸色微变,随即挤出谄媚的笑容:“哎哟,李总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的哪敢欺男霸女,就是来收租,例行公事,例行公事……”
李总旗张睿迅速从记忆中发现——李彪,就是他所在那个百户所的总旗,原主的顶头上司之一。
李彪走到近前,目光扫过赵瘸子三人,又落在张睿身上,眉头皱起:“这小子病得就剩半条命了,你们也逼得下去?还有没有点人性?”
赵瘸子干笑着:“李总旗教训的是……只是这房租……”
“房租怎么了?”李彪眼睛一瞪,“他爹张大眼以前也是条好汉,死在操演场上,你们就这么对待他后人?”
赵瘸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张睿抓住机会,上前一步,对着李彪躬身行礼:“属下张睿,见过总旗大人。多谢大人解围。”
李彪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意外:“你小子……病好了?看着是比前几日精神些了。”他顿了顿,“军令收到了吧?三日后校场点卯,别误了时辰。”
“属下明白,一定准时到场。”张睿恭敬应答。
李彪点点头,又转向赵瘸子,语气强硬:“听见没?这小子马上要进军营效力了。房租的事,宽限几日,等我带他去军营报到再说!”
赵瘸子显然不敢得罪这位实权总旗,连连点头:“是是是,有李总旗作保,小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再宽限几日,再宽限几日……”说着,狠狠瞪了张睿一眼,带着两个帮闲悻悻离去。
看着赵瘸子远去的背影,张睿松了口气,但心又立刻提了起来——李彪的出现解了燃眉之急,但这位上司显然不是好相处的角色。
“多谢总旗大人。”他再次道谢,语气真诚。
李彪摆摆手,目光却落在张睿怀里露出的油纸包上:“买的什么?”
“...羊杂汤和馍馍。”张睿老实地回答。
李彪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但他很快移开视线,语气变得严肃:“既然能下地走动了,明天一早就来卫所报到!别以为偷懒能养病,营里不养闲人!”
“是,属下明白。”张睿应道。
李彪又瞥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李彪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张睿才真正松了口气。他转身走进屋里,看见妹妹仍然脸色苍白地缩在门后。
“没事了,玥儿。”他尽量让声音温和些,展开油纸包,“看,哥买到吃的了。”
热汤已经有些凉了,馍馍也硬邦邦的,但张玥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物,小口小口地吃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张睿心中五味杂陈。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挑战就在眼前——明天就要去卫所报到,面对完全陌生的军营环境。
这一夜,张睿睡得极不安稳。土炕冰冷坚硬,薄被根本无法抵御寒意。妹妹在梦中不时啜泣,显然是被白天的惊吓所扰。而他对明朝军营的有限了解,更让心中的不安不断发酵。
卫所制度腐败,军官克扣粮饷,士卒困苦不堪……这些都是他从史书中读到的。而原主记忆中那些零碎片段更加具体:苛刻的训练、森严的等级、老兵欺负新兵……
他真的能在这个环境中生存下来吗?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张睿就起床了。他将剩下的馍馍掰成两半,一半留给妹妹,另一半就着冷水咽下。然后穿上那件最厚实的旧军袄——这是原主父亲留下的,虽然破旧,但至少能提供些许保暖。
“哥……”张玥醒来,看见他已经穿戴整齐,眼中满是担忧。
“我去卫所报到,你乖乖待在家里,谁来也别开门。”他嘱咐道,“吃的在桌上,等我回来。”
走出家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早起的商贩推着车经过,轮子在冻土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根据记忆,他所在的卫所位于德胜门附近。他沿着街道向北走,越靠近军营区域,气氛就越发肃杀。巡逻的士兵小队不时经过,盔甲和兵器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约莫两刻钟后,一座颇具规模的军营出现在眼前。高耸的木栅栏,望楼上的哨兵,大门前站着两名持枪守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张睿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守卫喝道,长枪微微前倾。
“属下张睿,京卫戍军余丁,奉令前来报到。”他按照记忆中的规矩回答。
守卫检查了他的身份牌——一块刻着姓名和编号的小木牌,然后挥挥手放行。
走进军营,一股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汗味、皮革味、马粪味、还有炊烟的味道。一排排营房整齐排列,中央是宽阔的校场,此刻已经有不少军士在操练,呼喝声不绝于耳。
根据指示,他来到一个新兵报到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年轻人,大多和他一样穿着破旧,面有菜色,神情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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