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北疆油改强反坦(1/2)

正德二十一年十月中旬,北疆,张家口。

塞外的深秋已提前展露出严冬的酷烈面容。凛冽的寒风自蒙古高原呼啸而下,如同无形的冰刃,卷起地面上尚未完全融化的、掺杂着沙土的积雪,无情地抽打在张家口堡垒那由巨石垒砌、历经风霜的厚重墙体上,发出“噼啪”的碎响。天地间一片苍茫,灰白是主色调,唯有城堡上空几缕因生火取暖而升起的笔直炊烟,为这片荒寂的边塞增添了几分生气。

然而,与城外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内专设的“兵器改良工坊”内的景象。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于季节之外的、被火焰与热情充斥的独立王国。数十座以焦炭为燃料的锻炉同时熊熊燃烧,灼热的橘红色火舌舔舐着空气,散发出令人汗流浃背的惊人热浪。赤着上身、仅着一条粗布犊鼻裤的铁匠与工匠们,古铜色的皮肤在炉火映照下油光发亮,汗水如同小溪般顺着他们肌肉虬结的脊背、臂膀和专注的脸颊不断淌下,滴落在炙热的铁砧或被烧得发出暗红色光芒的钢坯上,瞬间化作“滋滋”作响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炭、熔融金属、汗水、淬火液以及皮革混合的浓烈气味,沉重的铁锤敲击声、锉刀打磨声、工匠们协调用力的低沉号子声,与几台简易蒸汽动力机床有节奏的嘶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为战争服务的、充满原始力量与焦灼期盼的工业交响。

北疆防线总制周昂,身披一件厚重的玄色羊毛大氅,默然立于工坊内一处相对安静、却能总览全局的角落。大氅的边缘已沾染了些许煤灰与油渍,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紧紧锁定在工坊中央那辆正在经历脱胎换骨般改装的百五十斤重型“反坦炮”上。他的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眸中既有对技术突破的殷切期待,更有肩扛北疆安危所带来的、沉甸甸如巨石般的压力。自从上次那场惊心动魄的雪夜奇袭,成功焚毁沙俄位于别尔哥罗德的核心补给站,并侥幸缴获了那批关乎沙俄铁甲军团命脉的“石脑油机”(即柴油发动机)部分图纸与残骸后,他便深知,北极熊的报复绝不会遥远,只会更加疯狂和猛烈。前沿斥候不惜生命代价不断传回的消息,一再确认沙俄正在其广袤的西伯利亚铁路线上大规模调运桶装柴油,其规模空前的、经过加强的超重型坦克集群,如同枕戈待旦的凶兽,随时可能再次咆哮着兵临城下。改良反坦克武器,提升其机动力与杀伤力,已不再是锦上添花,而是关乎北疆防线存亡、帝国北门安危的燃眉之急。

“周将军!石脑油机主体已安装就位,工匠们正在最后调试传动齿轮组与高压油泵供油系统!”工匠头目,因技艺高超、一双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而被尊称为“王铁手”的王铁匠,用肩上搭着的、早已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的汗巾用力擦了把脸,快步走到周昂面前,声音因连日的嘶吼指挥和激动而显得异常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周昂微微颔首,迈步走到那门模样已焕然一新的“反坦炮”前。原本占据大量空间、需要持续添煤加水、启动缓慢且浓烟滚滚的笨重蒸汽锅炉和硕大的煤水柜已被彻底移除。取而代之,紧凑地安装在炮架底盘后部的,是一台结构复杂、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由无数精密零件构成的四缸立式柴油发动机。这是集中了北疆乃至从京城紧急调派来的能工巧匠,依据缴获的残缺图纸和几台严重损毁的实物,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逆向工程、手工打磨、反复调试后的心血结晶。从手工刮研精度要求极高的气缸内壁、仿制那结构巧妙的泵喷嘴式燃油系统、到攻克材质难关铸造出合格的曲轴和连杆,再到设计与发动机输出匹配的齿轮变速箱、传动轴和摩擦式离合器,最终将其成功集成到了这反坦炮的底盘上,期间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动力输出实测数据如何?能否满足我军在雪原、荒漠地带进行快速机动作战的苛刻需求?”周昂沉声问道,同时伸出手指,拂过那冰凉的、带着精密加工痕迹的发动机铸铁外壳。

王铁匠脸上焕发着自豪的光彩,信心满满地答道:“将军放心!此机经过我们反复试验改良,比如优化了进气歧管和压缩比,其实测马力比原图纸所载数据提升了近两成!比我们过去使用的老式蒸汽机,更是高出五成有余!足以轻松带动此炮及其配套的弹药拖车,即使在部分压实积雪或松软沙地上行进,保守估计,时速也可稳定在八里以上,转向亦依靠改进的舵杆系统,变得异常灵活。更关键的是,其油耗极低,满载一桶(约200升)石脑油,可支持连续高强度机动作战、包括短途行进与炮击,超过三个时辰以上!无需像蒸汽机那样中途频繁补充燃料与冷却水,这大大提升了我们的持续作战能力与战场生存能力!”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这来之不易的机动平台所蕴含的火力潜力,周昂同时命人对配套的弹药进行了紧锣密鼓的升级。他们借鉴了从云南前线传来的、针对欧洲重型板甲骑兵的破甲经验,并与京城兵仗局的匠师反复磋商,为这百五十斤重型穿甲弹,换装了新研制的、以高密度钨钢为芯、外覆风帽软钢以改善弹道的“钨芯被帽穿甲弹头”。期望这凝聚了当下大明最高冶金与弹道学智慧的弹头,能对沙俄那传闻中厚达十五寸、倾角恶劣的坦克正面主装甲,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时机紧迫,即刻进行全状态机动及实弹效能测试!”周昂不再犹豫,果断下令。工匠与精心挑选出的炮组士兵们一起合力,喊着号子,将这辆被暂时命名为“柴油反坦炮车”的新式武器,缓缓推到了工坊外那片由冰雪覆盖、专门平整出的试射场。场地的远端,如同一个沉默而狰狞的警告,矗立着上次战役中费尽力气才击毁并拖回的一辆沙俄超重型坦克的残骸。那庞大而扭曲的钢铁身躯,炮塔歪斜,履带断裂,在苍白雪原的映衬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测试开始。驾驶员——一名学习能力极强的年轻工匠——熟练地摇动曲柄,柴油机在一阵轻微的抖动和黑烟后,发出了平稳而有力的轰鸣,与蒸汽机那嘶哑的咆哮截然不同。炮车在操作下,灵活地在试射场上进行前进、后退、转向,显示出远超以往的机动性,引得围观工匠们一阵低低的欢呼。随后,炮长——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根据测距兵的旗语报告,冷静地摇动方向机和高低机的手轮,将那修长、内膛刻有来复线的炮管,稳稳地指向了远处坦克残骸那最为厚实、带有明显倾角的正面装甲区域。“距离一百五十丈(约450米)!装定诸元完毕!”“钨芯被帽穿甲弹,装填!”装填手喊着号子,将那枚比以往更加沉重的弹头推入炮膛,闭锁炮闩。“目标锁定!点火!”随着炮长一声短促有力的命令,炮手猛地拉动了发火绳。

“轰——!!!”一声远比蒸汽炮发射更为爆裂、短促、充满力量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然震撼了整个试射场!炮口制退器两侧喷出巨大的、扩张形态的火光与向后冲击的气浪,卷起地上的积雪。那枚特制的钨钢穿甲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惊人初速脱膛而出,如同撕裂布帛般划破寒冷凝滞的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无比地命中了目标!

“砰!!!轰隆——咔嚓——”一声沉闷如巨锤擂鼓、紧接着是内部爆炸的巨响传来!只见那坦克残骸厚重坚硬的正面装甲,竟被硬生生凿开了一个边缘翻卷、触目惊心的破洞!穿甲弹的钨钢弹芯在侵入内部后,引发了装药的二次爆炸,将残骸本就脆弱的内部结构彻底撕碎、抛洒出来,大块的扭曲钢铁碎片和零件被巨大的能量抛向空中,又重重砸落在雪地上。

短暂的死寂之后,试射场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几乎要冲破云霄的欢呼!“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工匠与士兵们激动得不能自已,许多人相互捶打着肩膀,有些人甚至不顾严寒,摘下帽子抛向空中,更有甚者,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这不仅仅是一门炮、一辆车的胜利,更是大明军工在面临生死存亡压力下,吸收、消化、乃至超越外来尖端技术后,一次至关重要的、标志性的飞跃!

周昂紧握了许久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掌心因用力而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他长长地、畅快地舒出了一口压抑在胸中许久的浊气,脸上露出了自沙俄钢铁洪流压境以来,久违的、如释重负而又充满希望的笑容。他快步上前,用力拍了拍王铁匠那结实的肩膀:“王师傅,还有诸位工匠弟兄,辛苦了!此功,当铭刻于北疆史册!”

狂喜之后,是更加紧迫的行动。“王师傅,即刻以此成功样车为标准,集中所有资源,全力赶制!我给你最大的权限,要人给人,要料给料!十日之内,我必须要看到十辆这样完全形成战斗力的‘柴油反坦炮车’列装部队!”周昂斩钉截铁地下令。整个张家口乃至周边卫所的军工体系被高效地、全速地动员起来。从各地紧急抽调的百余名最优秀的铁匠、木匠、装配匠被混编成十个攻坚小组,在王铁匠的统一技术指导和调度下,同时开工,分工协作。巨大的工坊内彻夜灯火通明,敲打声、钻孔声、机床的切削声、发动机的试车轰鸣声,交织成一曲激昂雄壮、为生存而战的钢铁战歌。

十日之期,转瞬即至。在张家口主堡前的校场上,十辆威风凛凛、涂着灰白雪地迷彩的“柴油反坦炮车”一字排开,如同十名沉默的钢铁巨人。它们那经过加强的底盘、紧凑的动力舱、以及那指向苍穹、散发着冷冽杀气的修长炮管,无不彰显着强大的战斗力。周昂亲自检阅,并将其分别部署在张家口防线几个最关键的、经过精心计算的预设反坦克阵地,充分利用地形遮蔽射界。每辆炮车配备一名经验丰富的炮长、两名熟练炮手、一名经过紧急训练的驾驶员以及一名携带“正德二十一式”线膛步枪的护卫步兵,组成一个独立的战斗单元。与此同时,整个防线前的反坦克壕沟体系被进一步加深、拓宽,壕底密布了触发式“火药包”(即大型地雷);而巴图台吉统领的五万蒙古骑兵主力,也已悄无声息地进入指定出击位置,如同耐心的狼群,潜伏于防线两翼那片被积雪覆盖的、茂密的黑松林中,只待猎物进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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