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绣房丝线牵蛛网(2/2)

李嬷嬷不疑有他,答道:“回管事,咱们府里多是跟‘瑞锦祥’、‘天成帛’这几家老字号打交道。不过有些上好的南货,比如夫人喜欢的苏样新锦、杭缎,还是得等南边的货郎或是官眷带来的私货,京中铺子有是有,但价高,花样也少。”

瑞锦祥…天成帛…南边来的货郎…

张睿默默记下这些名字。这些都是可能的信息来源。

接下来的两天,张睿便安心在针线房当起了管事。他并未过多干涉具体事务,只重点审核一些送往各房主子处的精细活计,偶尔出手指点一下绣娘们遇到的难题,其精湛的技艺很快便折服了众人,初步树立了威信。

他也借着分配活计、检查物料的机会,与绣娘、仆役们慢慢熟络起来,偶尔闲聊几句,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府内外的消息。

但收获甚微。这些内宅仆役,所知有限,对于外界之事,尤其是厂卫、失踪人口等敏感话题,更是讳莫如深。

朱寿也被安排在了针线房,做些整理线料、打扫卫生的轻省活计。有张睿在一旁看顾,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虽然依旧胆小,但至少不再整日惶恐。

然而,张睿并未放松警惕。他深知平静只是表面,暗流依旧汹涌。他左臂的伤势已无大碍,每晚依旧坚持修炼那八道功法,虽然进展缓慢,但气力和精神都在逐步恢复。

这日午后,张睿正在核对一批新送来的湖绸账目,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陌生的车马声进入府中。

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张管事,张管事!外面来了几个南边来的货郎,说是来送送夫人订的丝线来了,管事房让咱们去个人验货呢!”

南边来的货郎!

张睿心中猛地一动!机会来了!

他强压下激动,面色平静地放下账本,对李嬷嬷道:“嬷嬷,我亲自去看看吧。”

带着两个负责物料的小丫鬟来到侧门接收处,只见几个风尘仆仆、穿着短褂的汉子正从一辆骡车上卸下几个大箱子,旁边站着府里外院的采买管事。

箱子里是各色品质上乘的丝线、绣针以及一些南方的特色绣样。

张睿一边仔细观看货物成色,一边用带着些许苏州口音的说官话的那位为首的货郎交谈:“老板这丝线品相极好,像是湖州七里桥一带的上品,今年雨水多,能保持这个成色不易啊。”

那货郎闻言,惊讶地看了张睿一眼,笑道:“这位小管事好眼力!正是湖州货!您还懂这个?听您口音,也像是南边来的?”

“家母是苏州人,自幼听得懂。”张睿微笑道,“老板常跑这条线?生意可还好做?如今这世道,路上不太平吧?”

“唉,可不是嘛!”货郎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尤其是北边,听说大同那边又不太平,路上盘查得紧!咱们这还算好的,听说最近京畿各路关口,查得更严了,尤其是对年轻半大的小子姑娘,查得那叫一个仔细!”

张睿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状似随意地问:“哦?这是为何?怕有流民滋事?”

“那倒不是听说……”货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听说是官面上在找什么人!好像是什么大户人家丢了孩子……也可能是跑了什么要紧的奴仆……闹得风声鹤唳的。前几天在房山区那边官道上,还听说有拍花子的跟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动了手,死了好几个呢!邪乎得很!”

房山县官道!拍花子的动手死人!

张睿的手指微微一颤,几乎捏不住手中的丝线!

妹妹!他们说的很可能是妹妹被掳走的那天发生的事!

他强忍着激动,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还有这种事?可知是哪家丢了人?男孩女孩?”

“这可就说不准了,”货郎摇摇头,“各种说法都有,有说是京里勋贵家的,有说是宫里跑了的……乱糟糟的,谁知道呢。反正咱们做生意的小心点,别惹麻烦就是了。”

虽然没得到确切消息,但至少证实了一点:妹妹被掳之事并非无声无息,而是引发了官面的注意和搜查,这无疑增加了一线找到妹妹的希望!

付清货款,送走货郎后,张睿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必须想办法利用针线房管事的身份,更多地接触外界!瑞锦祥……或许可以从这家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开始?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张管事,张总管让您去外书房一趟,老爷有事吩咐。”

杨廷和找他?

张睿收敛心神,立刻前往户外书房。

书房内,只有杨廷和一人。他脸色凝重,面前书案上放着一封拆开的信件。

“张睿,你来看看这个。”杨廷和将信纸推到他面前。

张睿心中疑惑,上前拿起信纸,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用血匆匆写就,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粮饷事发……刘瑾灭口……小心身边人……鞑靼使者已入京……欲嫁祸杨公……朱……危……”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似乎写信人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这封信这内容直接点明了刘瑾和粮饷案,提到了鞑靼使者,甚至隐晦地提到了“朱”字,还要嫁祸杨廷和!

“这……这是从何而来?”张睿惊疑道。

“今早,钉在府外大门上的。”杨廷和语气沉重,“送信之人身手极快,护卫未能追上。”

是谁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向杨廷和示警?是敌是友?是挑拨离间,还是真心示警?

“小心身边人……”张睿念着这句话,心中一寒。

杨廷和目光如刀,紧紧盯着他:“张睿,你可知这‘朱’字,何意?”

巨大的压力瞬间降临!

张睿感到喉咙发干,他知道,最后的摊牌时刻,或许就要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迎向杨廷和锐利的目光,缓缓道:

“阁老……心中想必已有答案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