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总攻前夜暗潮涌(1/2)
正德二十年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月光被厚重的乌云死死捂住,南海的夜色浓得像掺了墨的猪油,连星光都透不出半分。唯有远处广州港的灯塔固执地亮着,每隔一炷香便射出一道昏黄的光柱,在翻涌的黑浪上划出短暂的亮痕,转瞬就被涛声吞没。马六甲海峡出口处的海域,百余艘欧洲联合舰队的战舰如蛰伏在深海的海怪般静静停泊,舰身的低碳钢甲在微弱的磷光下泛着冷硬的青灰色,锚链深入水下数丈,偶尔传来“哗啦”的水流声,混着海风掠过帆绳的呜咽——那些浸过桐油的帆绳被风扯得笔直,震动着传递出金属索具的细微颤音,织成一曲令人心悸的夜曲。甲板上的哨兵裹着羊毛斗篷,缩着脖子来回踱步,靴底踩在结霜的甲板上,发出“咯吱”的轻响,目光警惕地扫向黑暗,却不知他们的舰影早已被广州港的了望手记在沙盘上。
“凯旋号”铁甲堡垒舰的舰桥上,拿破仑身着绣金元帅制服,肩章上的雄鹰徽章在风灯中闪着寒光,腰间佩着镶嵌红宝石的指挥刀,刀鞘与腰带碰撞发出轻响。他双手扶着冰凉的黄铜栏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着东南方向——那里,便是大明南海防御的核心广州港,灯塔的光柱像一柄试探的长枪,刺破了夜色。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从虎门海战缴获的大明铜制炮弹壳,壳壁被海风蚀出淡淡的铜绿,指尖摩挲着“正德十九年广州工坊造”的阴刻铭文,那规整的字迹让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身后的参谋总长勒克莱尔快步上前,深色制服上还沾着甲板的霜花,他双手捧着烫金战报,腰杆挺得笔直,低声汇报:“元帅,联合舰队已完成集结!法兰西三十艘‘凯旋级’铁甲舰——每艘都加装了最新的侧舷装甲,西班牙二十艘‘无敌级’巡航舰配备了改良型臼炮,葡萄牙十五艘‘航海级’运输舰满载着攻城梯和炸药,荷兰三十五艘‘尼德兰级’炮舰负责侧翼警戒,共计一百艘战舰全部到位。舰上搭载的六十万陆军已完成登舰待命,其中法兰西皇家卫队三万携带着蒸汽机枪,普鲁士雇佣军十万擅长阵地攻坚,神圣罗马帝国援军十五万配备了新式刺刀步枪,其余为各邦联合部队,都已吃过热食,枕戈待旦!”
拿破仑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依旧未离开远处的灯塔,海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里面衬着的天鹅绒里子:“火炮和鱼雷准备得如何?我要确保明日清晨第一波炮击,就能炸穿广州港的花岗岩防波堤。”勒克莱尔连忙躬身,从怀中掏出一本皮革手册,翻到标注“武器清单”的页码:“元帅放心!所有战舰的侧舷炮已完成校准,由意大利炮兵顾问亲自调试,‘凯旋级’的八十斤臼炮可发射延时爆炸弹,内置三层火药包,落地三息后爆炸,能炸出丈余深的弹坑,射程达十二里,足以覆盖港内所有炮台。
鱼雷舱已装填‘海蛇级’蒸汽鱼雷,采用黄铜外壳,内置压缩蒸汽动力装置,续航八里,配备触须式触发引信,只要擦到舰身就能引爆,能击穿五寸钢甲。另外,我们在舰队前方部署了二十艘伪装成福建渔船的侦察艇,船身涂着渔汛标记,每艇携带三名身着渔民服饰的蛙人,他们腰间绑着水下炸药包,已借着涨潮潜伏至广州港外三里处,凌晨时分将用特制钢钻破坏其水下防波堤的基石!”
拿破仑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镀金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法兰西王室的纹章,打开的瞬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指针在漆黑的表盘上指向三更天,夜光涂层的刻度泛着淡绿的光。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四更天起锚,用蒸汽动力推进,避免帆绳响动惊动明军;五更天抵达广州港外八里处列阵,各舰间距三丈,形成半月形包围圈;卯时正,‘凯旋级’率先开火,集中火力轰击虎门炮台,待防波堤破损后,运输舰立刻输送陆军登陆。”
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栏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所有舰长,攻破广州港后,允许全军休整三日,城中财物可任凭士兵劫掠——但有一样,徐光启和他的兵器工坊必须完好无损,我要亲眼看看,大明到底藏着什么造炮的秘诀,能造出射程比我们远三成的火炮!”勒克莱尔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走向信号塔,手中的信号旗展开,三短一长的灯光信号在舰队中依次传递:第一艘“凯旋级”的信号灯亮起,随即第二艘、第三艘……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磷火,沿着百艘战舰的阵列延伸开去,无声地宣告着总攻的倒计时。
与此同时,广州港水师衙门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如白昼,八根盘龙柱上挂着的牛油大烛烧得正旺,烛泪顺着柱身蜿蜒而下,凝结成蜡瘤。张睿身着藏青色水师总兵袍,袍角绣着海浪纹,腰间的“靖海”佩刀是太祖年间的古物,刀鞘在烛火下泛着乌木的暗光。他正站在巨大的桑木海图前,海图上用朱砂标注着敌我舰船的位置,墨迹还带着淡淡的松烟味。
他手中握着一支象牙笔杆,笔尖指着海面上的红点标记——那是斥候驾着快蟹船,冒死抵近侦察后传回的欧洲舰队集结位置。周围的五名“靖洋级”战舰舰长、十名炮台守将和三名工坊负责人围坐一圈,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浓茶,茶碗是粗陶烧制的,边缘还带着窑火的痕迹,却无人顾得上品尝,有的用手指在案上推演阵型,有的低声与身旁人交流战术,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火药的混合气味。
“诸位都看清楚了,”张睿的声音沉稳有力,盖过窗外的海风呼啸,他用象牙笔杆重重敲了敲海图上的蓝点区域,“拿破仑的百艘战舰看似声势浩大,但其中有三十五艘是荷兰的老旧炮舰,还是十年前的木质舰身,只在要害处裹了铁皮,咱们的八十斤穿甲弹可一击击穿;葡萄牙的十五艘运输舰更是毫无战斗力,甲板上堆满了粮草和攻城器械,连侧舷炮都只装了四门,只需派十艘鱼雷艇袭扰,就能打乱其阵型。”
他顿了顿,笔杆指向海图上标注“穿鼻洋”的暗礁区,那里用墨线画着密密麻麻的礁石符号:“这里是穿鼻洋暗礁群,水深不足三丈,大型战舰吃水太深无法通行,只能单舰依次通过。我已命‘靖洋号’‘镇海号’‘平波号’三艘主力舰在此设伏,每舰携带二十具鱼雷发射架,加装夜间瞄准镜,明日清晨待敌舰进入航道后,从侧后方突袭,专打他们的‘凯旋级’铁甲舰!”
“将军,咱们的鱼雷够不够用?上次海战打完,库存只剩不到百枚了!”“靖洋号”舰长李虎起身问道,他脸上还留着上次虎门海战的疤痕,那是被欧洲炮弹的弹片划伤的,虽已愈合,却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印记。他身材高大,说话时带着山东口音,嗓门洪亮。张睿回身指向门口,只见四名赤裸着上身的工匠抬着一具崭新的鱼雷走进来,工匠们的脊梁上满是汗珠,脚步沉稳,鱼雷表面的不锈钢外壳泛着冷冽的银光,尾部的三喷嘴装置格外醒目,还带着刚从工坊出炉的余温。
“这是徐大人刚送来的‘海鲨-2型’鱼雷,”张睿上前一步,拍了拍鱼雷的外壳,发出“砰砰”的闷响,“比上次的‘海鲨-1型’续航提升到十里,弹头加装了钨钢破甲刃,采用空心装药设计,就算是‘凯旋级’一尺厚的船底甲,也能炸出丈余宽的洞。工坊的弟兄们昨夜没合眼,赶工造出三百枚,每艘主力舰配六十枚,足够咱们打一场痛快仗了!”
话音刚落,徐光启提着一盏铁皮油灯匆匆走进来,粗布短打沾满油污,额角的汗珠顺着皱纹滑落,滴在胸前的布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顾不得擦汗,将手中的图纸重重拍在案上,图纸是用桑皮纸绘制的,上面用墨线详细画着火炮的结构,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参数。
“张大人,好消息!改良后的蒸汽加压炮造好了!”徐光启的声音带着兴奋的沙哑,他抓起案上的茶碗猛灌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浑然不觉,“原来的炮膛压力只有六个大气压,我让人加粗了炮管,换了南美的橡胶密封圈,现在压力提升到八个大气压,穿甲弹射程从十二里增加到十五里!虽打不穿‘凯旋级’的主装甲,但炮位和指挥塔的装甲只有三寸厚,咱们的穿甲弹能精准击穿,打烂他们的炮闩和望远镜!我已让工坊的弟兄们用马车连夜运到虎门炮台,共十门,凌晨前保证完成校准,每门炮配两百发穿甲弹!”张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上前紧紧握住徐光启的手,只觉得对方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那是常年摆弄铁器磨出的老茧。
“光启,你真是雪中送炭!”张睿的声音带着激动,“有了这炮,明日海战咱们就能敲掉拿破仑的指挥中枢!”他当即转身,象牙笔杆指向李虎:“李虎,你率‘靖洋号’等五艘主力舰正面迎敌,把敌军引向穿鼻洋;王勇,你带三艘战舰在暗礁区设伏,听我号令再开火;其余诸位随我去虎门炮台,用新炮轰击敌舰指挥塔!”众人齐声领命,纷纷起身离去,脚步声震得地板微微发颤。议事厅内只剩下张睿和徐光启,两人望着海图上的敌我标记,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海图上投下一道银线,如同分割生死的界限,心中都清楚,明日的海战,将决定南海乃至整个大明沿海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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