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杨府车幄窥天机(1/2)

田野土路崎岖,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张睿拉着朱寿,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丝毫不敢回头。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冰冷的空气灌入喉咙,带来灼痛感,但他完全顾不得这些。

身后官道上的喧嚣——车马的轰鸣、人声的嘈杂——渐渐被拉开距离,但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似乎仍未散去。他不敢保证那些“影社”的杀手不会绕开车队,从别的路径追来。

朱寿的状况愈发狼狈不堪。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汩汩渗着鲜血,原本就已虚弱至极的身体此刻更是摇摇欲坠。他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每挪动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

此刻,他完全是靠着心底那股强烈的求生本能,以及张睿紧紧握住他的手、近乎粗暴地强行拖拽所给予的力量,才得以勉强支撑着没有当场瘫倒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得恰似一张薄脆的纸片,毫无血色可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浸湿了凌乱的头发。剧烈的喘息声从他干裂的嘴唇间艰难挤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生命之弦,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必须立刻找到藏身之处!

张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这里已是京畿近郊,田野开阔,村落散布,但大多低矮贫瘠,难以藏身。远处,那片庞大的车队如同移动的城堡,缓缓向着京城方向行进,旌旗上的“杨”字在风中招展。

杨?

京中姓杨的重臣……张睿脑中飞快搜索着来自现代的记忆和原主那点可怜的见闻。弘治、正德年间,姓杨的阁老、尚书……

一个名字骤然跳出——杨廷和!

对!定然是他!如今的礼部尚书(或已入阁),太子朱厚照的老师,清流领袖,未来权倾一时的首辅大臣!只有他的仪仗,才有如此声势!

几乎是本能地,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张睿脑海——借势!

混入这支车队,或许是眼下最快、也是最安全的进入京城的方式!那些“影社”的走狗,再嚣张,也绝不敢公然搜查一位顶级文臣的车驾!

但如何混入车队护卫森严,绝非易事。

他拉着几乎虚脱的朱寿,借着田埂、土丘和稀疏树林的掩护,远远地吊在车队侧后方,仔细观察。

车队规模庞大,除核心的官员马车外,还有大量装载行李货物的骡车、牛车,以及跟随的仆役、工匠、护卫。队伍拉得很长,管理虽有序,但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

机会就在那些仆役和落后的辎重车辆中!

张睿注意到,在车队尾部,有几辆装载着蔬菜、粮米等补给品的板车,由几个看起来像是临时雇佣的民夫驱赶着,与前面精锐的护卫骑兵隔着一段距离,管理相对松散。

“跟我来!”张睿低喝一声,拉着朱寿,利用一个土坡的视线死角,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贴近了车队末尾。

他看准一辆堆满麻袋、遮盖得不算严实的粮车,趁着赶车的民夫正歪戴着帽子打瞌睡,押车的两个杨府家丁也在前头张望聊天之际,猛地将朱寿托起,塞进了麻袋之间的缝隙里。

“躲好!别出声!”他急促吩咐一句。

朱寿吓得心脏怦怦直跳,死死咬住嘴唇,蜷缩在黑暗的缝隙里,一动不敢动。

张睿自己则如法炮制,轻盈地翻身上了旁边另一辆堆着草料的货车,无声无息地滑入草料堆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外界。

车轮吱呀,马蹄嘚嘚。车队缓缓前行,果然无人察觉队伍里混入了两个不速之客。

暂时安全了。

张睿稍稍松了口气,但精神依旧紧绷。他藏在草料中,能清晰地听到前后车辆上仆役、家丁的闲聊。

“……这趟差事总算要结束了,还是京城好啊……”

“……可不是,老爷这次巡抚宣大,可是辛苦了……”

“……听说京里最近不太平啊,厂卫的人跟疯了似的,到处抓人……”

“……嘘!慎言!那也是咱们能议论的?看好自己的差事……”

厂卫疯狂抓人,张睿心中一动。这或许与赵振听到的那个秘密有关?“影社”背后的势力开始清剿知情人、制造紧张气氛了?

车队又行进了一段路,前方似乎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拥堵——或许是城门盘查,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明显是高级仆役乘坐的、带有车篷的骡车里,传出了两个压低的、却带着明显焦虑的对话声。这辆车距离张睿藏身的草料车很近。

“……王管事,您说这可怎么是好?夫人点名要的那几匹苏样新绸,偏偏在路上被雨水污了,这眼看就要进府了,回去可怎么交代?”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慌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呵斥道,但同样透着焦躁,“老夫比你还急!这次采买是夫人亲自交代的,出了纰漏,你我都吃罪不起!唉,要是能找到手艺好的织补匠人,或许还能补救……”

“这可快到京城了,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手艺顶尖的织补匠人?就算找到了,这……这时间也来不及啊!”

织补苏样新绸?

藏身草料中的张睿,心中微微一动。他母亲生前曾是苏州有名的绣娘,一手织补绝技堪称化腐朽为神奇,原主小时候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而穿越而来的张睿,继承了这部分记忆,加上现代人对色彩和结构的理解,或许……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合理接近杨府核心人员的机会!

风险极大,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但若能成功,不仅能解决眼前的进城难题,或许还能借此与杨府搭上一丝关系,这对日后在京城的行动或许有利。

赌一把!

他悄悄从草料中探出头,确认周围无人注意,尤其是那两个押车的家丁正在前方张望。他压低声音,对着那辆骡车方向,清晰而不失恭敬地开口道:

“车上的管事老爷,小子冒昧。方才无意听闻贵上似乎急需织补匠人?小子家中世代从事此业,于织补一道略通一二,或可一试,为老爷分忧。”

骡车内的对话戛然而止。

片刻沉默后,车帘被猛地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精明而带着惊疑神色的老者脸庞,正是那位王管事。他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从草料堆里钻出来、一身狼狈却眼神沉静的年轻人。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王管事的声音充满警惕。

张睿早已想好说辞,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回管事老爷,小子与幼弟本是京郊人士,欲进城谋生,不料途中遭遇歹人,盘缠尽失,只得……只得借此方式,望能随队入城。方才听闻老爷烦忧,小子或可效力,只求老爷能带我等入城,赏一口饭吃。”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为何鬼鬼祟祟藏在车队里(遭遇歹人,盘缠尽失),又点明了自己有价值(会织补),最后提出了一个看似简单的要求(带进城,赏饭吃),降低对方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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