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校场点卯暗流涌(2/2)

新兵方阵开始操练基础阵型变幻、长枪突刺、刀盾格挡。动作比平日训练时整齐了数倍,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生怕出一丝差错。

张睿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投入操演。他的动作标准而有力,每一次突刺都带着破风声,每一次格挡都沉稳扎实。那套“活络筋骨法”和草药带来的提升,以及李彪的临时指点,在此刻显现出效果。他虽然依旧瘦削,但动、间的协调性和爆发力,明显超出了周围大多数新兵。

他能感觉到看台上投来的目光,尤其是王守仁那深邃的注视,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集体操演结束,新兵们个个气喘吁吁,但队形保持不乱。

“尚可。”王侍郎微微颔首,似乎还算满意。

王守仁却再次开口,声音清晰传遍校场:“听闻京卫新兵之中,亦不乏勇力之辈。今日点卯,不妨一试身手,择其优者,另行嘉奖,以励士气。王侍郎意下如何?”

王侍郎自然无不可,点头同意。

台下新兵们顿时一阵骚动,既有兴奋也有紧张。这意味着额外的机会!

王把总立刻上前,大声道:“禀大人,新兵张睿,近日训练刻苦,表现尤为突出!可命其演示枪术!”他竟直接点出了张睿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急于表功的迫切,同时也将张睿猛地推到了风口浪尖!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张睿身上!有惊讶,有嫉妒,也有来自那几个老兵跟班的阴冷。

张睿心中猛地一沉。王把总此举,绝非好意!要么是看他昨日似乎得李彪些许关注,想借他讨好上官;要么就是...将他置于火上烤!无论是哪种,都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李彪站在不远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看台上,王守仁的目光再次落在张睿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好奇:“哦?既然如此,便上前演示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睿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踏步出列,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他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杆制式长枪,入手微沉。他闭目凝神一瞬,回忆那册子上的要领,回忆李彪的指点,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却坚韧的热流。

再睁眼时,目光已是一片沉静。

“哈!”一声低喝,长枪如毒龙出洞,疾刺而出!紧.挑、扫、。、点...基础枪术在他手中施展开来,虽无太多花巧,却招沉力猛,节奏分明,带着一股罕见的狠戾与精准,与他文弱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校场上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长枪破空的呼啸声。不少军官都微微点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张睿的枪术明显经过苦练,已得军中枪法稳准狠的三味,绝非一日之功。

王守仁看着场中舞枪的少年,眼中讶异之色更浓。他侧头对身边的随从低声问了一句什么,随从低声回应。

一套枪法使完,张睿收枪而立,气息微喘,但身形稳如磐石。

“好!”王侍郎抚掌笑道,“果然有些勇力!当赏!”

王守仁也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些许赞许:“根基扎实,不易。”他顿了顿,忽然问道,“你叫张睿?可曾读过书?”

张睿心中一动,恭敬回答:“回大人,属下家中曾有旧书,胡乱读过几本,识得几个字。”

“哦?读的什么书?”

“曾读过《武经七书》、《纪效新书》,亦粗通《论语》、《孟子》。”张睿谨慎回答,既展示价值,又不至于过于夸张。

王守仁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更感兴趣了:“一介新兵,既通武艺,又知文墨,倒是难得。”他看向王侍郎,“王大人,如此士卒,埋没行伍岂不可惜?”

王侍郎捻须笑道:“伯安兄说的是。”他看向张睿,“既有王主事为你美言,本官便赏你...”

话音未落!

异变.

校场边缘。负责维护秩序的一队军士中,突然有一人猛地暴起!他并非冲向看台,而是状若疯狂,手持长枪,直扑距离他最近的新兵队列!

“狗官!拿命来!”那军士双眼赤红,嘶声怒吼,枪尖直刺一名吓呆了的新兵咽喉!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所有人都惊呆了!王把总目瞪口呆,周围的军官措手不及!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

距离那发狂军士最近的张睿,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来不及思考,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如闪电般掷出!

“咻——噗!”

掷出的长枪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狂徒的枪杆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让那狂徒的长枪猛流言偏,擦着新兵的脖颈掠过,划出一道血痕!

那狂徒一愣,似乎没料到有人能拦截他。

就这瞬间的停滞,周围的军士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刀枪并举,顷刻间将其制服在地,捆绑起来。

校场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场中央那个掷出一枪的少年新兵,看着他微微喘息,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悸后的锐利。

看台上,王侍郎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王守仁则目光灼灼地盯着张睿,之前的赞许已化为深深的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

刚才那一掷,无论是时机、力道、准头,都绝非一个普通新兵所能为!那需要惊人的冷静、判断和实力!

李彪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睿,又扫了一眼被制服的那名狂徒,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疑虑。

王把总连滚爬爬地跑上前,跪地请罪:“卑职该死!卑职管教不严!惊扰大人...”

“够了!”王守仁打断他,声音冷冽。他起身,走下看台,径直来到那名被捆绑的狂徒军士面前。

那军士被压跪在地,犹自挣扎咆哮:“贪官污吏!克扣粮饷!逼死我老母!你们不得好死!”

王守仁凝视着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克扣粮饷,逼死人命?有何冤情,从实道来,本部堂与你做主。”

他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那军士愣了一下,疯狂的神色稍退,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述说起来。

张睿站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刚才那一刻,他完全是凭借前世军训的一点反应和这段时间苦练的本能,再加上那丝热流的瞬间爆发,才掷出了那一枪。此刻回想,后怕不已。

但他更感觉到,王守仁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还有李彪那复杂难明的眼神。

以及...周围那些军官、老兵、新兵们各异的目光——惊羡、敬佩、嫉妒...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敌意。

这场点卯,远未结束。

他仿佛看到,一张更大的网,正缓缓向他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