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律者的陨落（2/2）

“噗——！”她再也无法压制，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被高高抛起，视野瞬间被一片猩红和黑暗覆盖。耳边是能量风暴撕裂空气的尖啸，身体仿佛被无数沉重冰冷的铁块反复撞击碾压。世界在急速旋转、远离，意识在剧痛和无边的疲惫中飞快下沉，坠向冰冷的深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深海中的浮木，挣扎着，一点一点向上浮起。沉重的眼皮仿佛被胶水粘住，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优灵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腔内火烧火燎的剧痛。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回应她的只有无处不在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在哀鸣，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周围……好安静。只有远处残火燃烧木头的哔剥声，还有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臭氧的刺鼻气息，以及一种……属于崩坏能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舍沙那恐怖的嘶吼消失了。

雷之律者那令人窒息的电磁风暴也消失了。结束了？她终于强迫自己睁开了一条眼缝。视野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沾满灰尘的毛玻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倾斜的、布满裂痕的巨大混凝土楼板，像一块断裂的墓碑斜插在废墟中。天空是污浊的铅灰色，硝烟还未散尽。更远处，是城市扭曲破碎的天际线轮廓，在稀薄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凉。

目光艰难地转动，扫过这片饱受蹂躏的战场。优灵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点好像忘了点事情巨大的坑洞如同大地的伤疤，凝固的熔岩像黑色的血管爬满地面，冰与火的痕迹犬牙交错，构成一幅末日图景。

在离她不远的一堆瓦砾旁，一块熟悉的、边缘焦黑的装甲碎片半埋在尘土里，反射着冰冷的光。那是……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痛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闭上眼，将那翻涌的酸楚和灼热的液体强行压下。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踩在碎石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这片死寂的哀伤。嗒…嗒…嗒…那脚步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轻快中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力量。它小心地绕过地上的障碍，最终停在了优灵的身侧。优灵再次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依然模糊，但这一次，她看到了一抹无比熟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粉色。那粉色在昏暗的废墟背景下，像一簇微弱却顽强燃烧的火焰，带着温暖的光晕。爱莉希雅。她半跪在优灵身旁的碎石堆上，那身同样沾染了灰尘和战斗痕迹的作战服，此刻却显得无比干净。她脸上惯有的那种带着点狡黠和戏谑的明媚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优灵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沉静。

那双总是闪烁着活泼光芒的粉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优灵狼狈不堪的身影，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如释重负的疲惫，还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像月光下宁静的深海。

“小优灵……”爱莉希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怕惊扰了什么。她没有问“你怎么样”之类的废话，目光迅速扫过优灵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尤其是右臂那片深紫色的电灼伤和不断渗血的创口，眉头微微蹙起。她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极其轻柔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优灵手臂上最严重的伤口，手指灵巧地解开自己战术腰带上的一个应急医疗包。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冰凉的消毒喷雾触碰到伤口边缘的皮肤，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优灵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

“嘶……”

“忍一忍，很快就好。”爱莉希雅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她迅速而熟练地进行着清创，动作精准又无比小心，仿佛优灵的每一次细微颤抖都牵动着她的神经。她拿出生物凝胶敷料，轻轻地覆盖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凝胶接触皮肤的瞬间带来一阵舒适的冰凉，暂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处理完最严重的几处外伤，爱莉希雅的目光落在了优灵的脸颊上。那里除了灰尘，还粘着几片细小的、几乎透明的冰屑，那是她最后强行催动力量凝聚“终焉之刻”时，逸散的寒气在眉梢凝结的痕迹。爱莉希雅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凝视着那几片小小的冰晶，又看向优灵苍白疲惫却依旧倔强的脸。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优灵瞬间屏住呼吸的动作。她抬起手，不是用手背，而是用食指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极其轻柔地拂过优灵的眉梢。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几片冰屑。

“啪嗒。”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冰屑在指尖的温度下悄然融化，变成一点微小的湿润。那瞬间的触碰，短暂得如同幻觉。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优灵全身的麻木和剧痛，清晰地烙印在感知的最深处。那轻柔的、带着怜惜的拂拭，拂去的仿佛不只是冰屑，还有某种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未曾言明的无形隔膜。

优灵的身体完全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爱莉希雅，看着她专注凝视自己眉梢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如此清晰，如此浓烈——是心疼，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深不见底的后怕……还有一种她从未敢去深究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东西。

爱莉希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过于亲昵的动作。她的指尖在拂去冰屑后，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优灵微凉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她的目光也终于从眉梢移开，重新落回优灵的眼睛里。四目相对。废墟的尘埃在暮色中缓缓飘浮，远处残火的光在她们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这一刻，战场死寂的呜咽、硝烟的刺鼻、身体的剧痛……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退到了无限遥远的地方。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近在咫尺的、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粉色眼眸，以及那指尖残留的、带着奇异温度的微凉。爱莉希雅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轻触花瓣。

那惯有的、仿佛能消融一切阴霾的明媚笑意，此刻并未完全回到她脸上，唇角只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淡得如同水墨画中远山的轮廓。然而，在这片劫后的废墟之上，这抹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笑意，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第一颗石子，在优灵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圈剧烈的涟漪。那涟漪带着灼人的温度，瞬间驱散了骨髓深处的寒意。

咳咳，好了爱莉希雅队长，我们该去看看其他的人员了优灵轻咳了几声，想要站起来却感觉腰部，背部传来一阵阵剧痛，致使优灵刚略微站起来一点的身体瞬间又到了下去“下次任务……” 爱莉希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像是被某种浓烈的情感浸润过。

她微微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优灵依旧苍白的脸上，仿佛在确认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换我保护你。”这句话不是玩笑，不是她平时那种带着戏谑的承诺。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重量，清晰地敲在优灵的心上。

那目光深处翻涌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深不见底的后怕，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守护意志。优灵的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传来刺痛。她想说点什么，想反驳“我才是副队长”，或者像往常一样提醒她别乱立g……但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身体深处涌上的疲惫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思绪。

眼前爱莉希雅的面容开始晃动、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荡漾的水波。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一旦松懈，那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和透支的虚弱便如同溃堤的洪水般汹涌袭来。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身体便彻底背叛了意志，软软地向前倒去。没有预想中砸在冰冷碎石上的痛楚。迎接她的，是一个带着硝烟味、尘土气息，却又无比温暖的怀抱。爱莉希雅在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优灵的脸颊隔着薄薄的作战服，贴在爱莉希雅的肩窝处，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而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发顶，还有那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如同最坚实、最令人安心的鼓点。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解脱的叹息。浓重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宁静深海。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优灵模糊地感觉到，爱莉希雅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那拥抱的力度，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笨蛋。”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如同羽毛般落在优灵的发间。暮色四合，残破的城市轮廓在黯淡的天光下如同狰狞的巨兽骸骨。硝烟如同污浊的纱幔，低低地垂挂在废墟之上。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卷起细小的尘埃，打着旋儿，落在两具紧紧依偎的身影上。爱莉希雅半跪在冰冷的瓦砾中，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优灵的头能更舒适地枕在自己腿上。

她低头凝视着怀中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开优灵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几缕黑发。那双总是锐利如冰锋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疲惫的阴影。爱莉希雅的目光描摹过那挺直的鼻梁，最终停留在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上，久久没有移开。寂静在蔓延，只有远处残火燃烧的哔剥声，以及优灵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电子嗡鸣声打破了这片近乎凝固的寂静。声音来自爱莉希雅手腕内侧的通讯器。她微微蹙眉，指尖在隐蔽的触摸屏上极快地划过。滋啦……一阵微弱的电流杂音后，一个冷峻、毫无波澜的男性声音直接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爱莉希雅，这里是凯文。战场扫描显示高能反应已消失。任务状态？”爱莉希雅的目光依旧落在优灵沉睡的脸上，指尖下意识地卷着对方的一缕发梢。她沉默了几秒，才用同样低而清晰的声音回应，仿佛怕惊扰了怀中人的安眠：“雷之律者核心……确认击碎。目标清除。”通讯器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或者是在评估代价。

“……人员损失？”凯文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爱莉希雅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下潜藏的一丝紧绷。

“栀……”爱莉希雅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卷着发梢的指尖微微收紧，“失去联系。现场发现……她的装甲碎片。优灵重伤，能量严重透支，多处电灼伤及撕裂伤，需要紧急医疗后送。”她语速平缓地汇报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面上刮过。

“……收到。”凯文的声音沉寂下去，短暂的停顿里蕴含着沉重的分量，“坐标已锁定。梅比乌斯的医疗小组将在十七分钟后抵达。坚持住。”

“明白。”爱莉希雅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简洁。通讯切断了，细微的嗡鸣声消失。世界重新归于废墟的沉寂。爱莉希雅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这片被冰霜、熔岩和雷霆反复蹂躏过的焦土。断裂的钢筋扭曲着刺向污浊的天空，如同绝望的爪子。

巨大坑洞的边缘，还残留着被冻结的熔岩与冰晶相互吞噬的狰狞痕迹。空气中残留的崩坏能如同冰冷的毒蛇，无声地啃噬着一切生机。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如同干涸的血迹，涂抹在远处那座被削去大半、，更添几分末日的苍凉。怀中的优灵在昏迷中似乎感觉到了更深重的寒意，身体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爱莉希雅立刻低下头，手臂收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住她。

她低下头，唇瓣轻轻开合，吐出的话语轻得如同梦呓，只有她自己和沉睡的人才能听见：“睡吧……至少现在，我守着你。”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替优灵拉紧了一下那件残破外套的领口，挡住废墟间穿行的冷风。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