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潭边遗孤(1/2)

幽蓝的磷火无声飘荡,将石窟映照得光怪陆离。潭水黑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深邃得让人心悸。而岸边那蜷缩的黑袍身影,像一块不祥的礁石,突兀地出现在这诡异的场景中。

“归寂教的人?”红绡眼神一厉,指尖的火焰瞬间炽烈了几分,独臂已摆出戒备姿态。

文渊扶着云渺,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他仔细打量那人,黑袍虽然破烂沾血,但依稀能看出原本精致的纹路,并非普通教徒的制式服装。而且,那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

“小心有诈。”苗青石低声道,手中短杖微微发光,“归寂教诡计多端,此处又是古洞重地,怎会留一个教徒在此?或许是什么陷阱。”

阿木和岩沙兄弟已握紧武器,呈扇形缓缓逼近。阿土躲在阿木身后,小脸紧绷。

就在阿木的刀尖即将触及那黑袍人时,那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声音嘶哑干涩,明显是个女子,而且年纪不大。

咳嗽牵动了伤势,她痛苦地蜷缩得更紧,黑袍下露出一截纤细苍白、布满细密伤口的手腕。手腕上,套着一个断裂的、刻着归寂教符文的黑色金属环。

“是……是个女的?”阿木动作一滞。

红绡皱眉,上前一步,用脚尖轻轻将那人翻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常年轻、甚至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眉眼清秀,只是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双眼紧闭,眉头因痛苦而紧蹙,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一个奇特的暗红色印记,形状像是半朵燃烧的火焰,又像是某种扭曲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而邪异的光芒。

“这印记……”苗青石眼神一凝,“是归寂教‘圣血者’的标记!她是被选中的祭品,或者……容器?”

年轻女子似乎听到了声音,艰难地睁开眼。她的眼瞳竟然是奇异的暗金色,只是此刻黯淡无光,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看到围拢的陌生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想向后缩,却牵动了伤势,痛得闷哼一声。

“你们……是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南疆口音,但咬字清晰,“不是……教中的人?”

“我们是来阻止归寂教和那个怪物的。”文渊沉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女子喘息了几下,暗金色的眸子扫过众人,尤其在昏迷的云渺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吃力地撑起上半身,靠在潭边的岩石上,苦笑道:“我?一个没用的祭品罢了……名字……早就忘了,教里的人都叫我‘萤’。”

“祭品?”红绡追问,“葬魂谷的祭祀?”

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神有些空洞:“是,也不是。我本来确实是要被献祭给‘圣主’的……但在最后时刻,大祭司……他突然改了主意。”她眼中闪过强烈的恐惧和恨意,“他说我的‘圣血’纯度不够,不足以承受完整的降临,但可以作为‘路标’和‘饵食’……他把我扔进了血池底部的一个暗道,那暗道……直通这里。”

“血池下有暗道通到这里?”苗青石悚然一惊,“难怪归寂教能扰乱地脉,他们对这里的了解,恐怕远超我们想象!”

“你在这里多久了?这水潭和岔路是怎么回事?”文渊继续问。

萤咳嗽了几声,看向那漆黑的水潭,眼中残留着后怕:“我也不知道多久了……掉下来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这水潭……很邪门。我想游过去,但一碰到水,就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了。水里……有东西。”她指了指那些悬浮的磷火,“那些鬼火,会迷惑人心,我差点自己走进去。至于那三条路……”

她看向水潭对面的三个洞口,犹豫了一下:“我隐约记得,掉下来前恍惚中听到大祭司的咒语,好像提到‘左死,右幻,中为真’……但我不确定,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左死,右幻,中为真?”苗青石喃喃重复,目光在三条岔路间逡巡,“难道是指左边的路是死路,右边的路充满幻象,只有中间的路才是真实的通道?”

“也可能是陷阱。”红绡冷冷道,“归寂教的人说的话,能信几分?”

萤低下头,苦涩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身上流着归寂教的血,额头还有这该死的印记。但我……我真的不想死,更不想变成那种怪物的食物或者一部分。”她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我在教里长大,见过太多残忍的事……这次,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我不想再那样活下去了。”

她的情绪激动,额头的暗红印记忽然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她痛苦地捂住额头,身体蜷缩,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与此同时,她手腕上那个断裂的黑色金属环,也发出了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嗡嗡声。

“她体内的‘圣血’和这禁制环在冲突。”苗青石仔细观察后道,“看来那大祭司确实没打算让她活,只是利用她引路。一旦她失去价值,或者试图脱离控制,这禁制就会要她的命。”

文渊看着这个不过十五六岁、满身伤痕、眼中充满绝望和一丝微弱祈求的女孩,心中复杂。理智告诉他,归寂教的人不可信,尤其是这种身份特殊的“圣血者”。但看着那双眼睛,他又难以将其与葬魂谷那些狂热的黑袍教徒完全等同。

“先想办法过潭。”文渊最终道,“其他的,稍后再说。”

眼下最紧要的,是继续前进。云渺的情况不能再拖,外面的“寂灭之影”也随时可能彻底融合妖魂。

众人开始研究如何渡过这诡异的黑水潭。潭水不宽,不过三丈,但无人敢轻易涉水。红绡试探性地将一小块石头投入水中,石头悄无声息地沉没,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仿佛被黑暗吞噬。

“用绳索荡过去?”阿木提议。

苗青石摇头:“你们看潭水上方的磷火分布。看似杂乱,实则隐隐形成某种阵势。若贸然从空中通过,很可能触发未知的变化。而且……”他指着潭边一处不起眼的刻痕,“这里有古苗文警示:‘心镜如潭,妄动则溺’。”

“心镜如潭?”文渊思索,“难道这潭水能映照人心,或者说,渡潭的关键在于‘心’?”

他看向昏迷的云渺。若论心性坚定,云渺无疑是最合适的。但她现在昏迷不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萤,忽然虚弱地开口:“或许……我可以试试。”

众人看向她。

“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我体内的‘圣血’,似乎对这里的某些东西有感应。”萤指着自己额头发光的印记,“刚才我想靠近水潭时,这印记和禁制环反应最剧烈。但当我彻底放弃抵抗,心里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它们反而平静了。那句‘心镜如潭’,会不会是让人放空心神,像潭水一样平静无波,才能安全通过?”

“让你去?”红绡冷笑,“万一你过去后搞什么鬼,或者中间触发陷阱害我们呢?”

萤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我可以先过去。如果没事,你们再想办法。如果……如果我死了,也算解脱。”

她说得平静,却透着一股决绝。

文渊和苗青石交换了一个眼神。苗青石微微点头,低声道:“她体内禁制与圣血冲突,命不久矣,说谎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她对归寂教的怨恨不似作伪。或许……可以一试。但我们需做好准备。”

文渊沉吟片刻,对萤道:“好,你试试。但不要勉强,若有不对,立刻退回。”

萤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绪,额头上的印记光芒逐渐趋于稳定。她缓缓走向潭边,然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踏出了第一步。

没有落水。

她的脚底,在触及水面的瞬间,漆黑的潭水竟然微微向下凹陷,然后凝固,形成了一小块立足之地,仿佛踩在某种透明的固体上!

萤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继续迈步。第二步,第三步……她走得小心翼翼,心神完全沉浸在一种空明的状态中。所过之处,潭水皆为她“凝固”出道路。而那些漂浮的磷火,在她靠近时,会轻轻飘开,仿佛有灵性般为她让路。

短短三丈距离,她走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当她的脚踏上对岸的实地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萤转过身,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中却有了一丝光亮:“真的可以!只要心里什么都不想,放空自己,潭水就不会吞噬你!”

有了示范,接下来便是其他人。阿土年纪小,心思单纯,在阿木的鼓励下,第二个尝试,也顺利通过。接着是岩沙、岩虎兄弟。

轮到红绡时,却遇到了麻烦。她性格刚烈,独臂之痛、同门之死、对归寂教的仇恨,种种情绪交织,心绪难以彻底平静。她踏出第一步时,脚下潭水只是轻微凝固,并不稳固,第二步更是差点陷落,吓得她连忙退回。

“不行,我静不下来。”红绡烦躁道。

苗青石道:“红绡姑娘,仇恨与执念皆是心障。你需暂时放下,并非遗忘,而是不为所动,如潭映万物而不留。”

红绡闭目良久,尝试数次,才勉强稳住心神,惊险渡过。

苗青石和文渊扶着昏迷的云渺,是最后的挑战。携带一人,心神更难专注。文渊深吸口气,对苗青石道:“苗老,您先过。云姑娘交给我。”

苗青石知道自己年纪大,伤势不轻,留下也是拖累,便依言先行。他修行多年,心性修为较高,虽然步履缓慢,但也平安抵达对岸。

现在,只剩下文渊和云渺。

文渊将云渺背在背上,用布带固定好。他闭上眼睛,排除杂念,脑海中反复回想萤渡潭时的空明状态。一步,两步……起初还算顺利,但走到潭心时,背上的云渺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文渊心神微震。

就这一丝波动,脚下的“凝固”之力瞬间不稳!他身体一歪,左脚骤然下沉,刺骨的冰寒和一股恐怖的吸力从脚踝传来,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将他拖向无尽的黑暗深渊!

“文大哥!”对岸众人惊呼。

文渊心中大骇,拼命想要稳住心神,但越是焦急,心神越是紊乱,下沉越快,黑水已漫过小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背上的云渺,那一直缠绕在她周身的灰黑色寂灭气息与冰蓝朔寒光芒,忽然自发地剧烈波动起来。两股力量不再仅仅是交织,而是开始以一种更玄奥的方式旋转、融合,形成一个微缩的、更加稳定的“平衡气旋”。

这气旋透出云渺体外,将两人笼罩在内。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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