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已修改(1/2)
离明再来东顺,是半月后。
他递帖求见时,宋愿梨正在书房看杭州的舆图。阿执接过帖子,递到她面前。帖子上只写了两个字:“易容”。
宋愿梨放下舆图:“请他到偏厅。”
离明进来时,风尘仆仆。他换了一身深灰色劲装,腰间佩剑,不像世子,倒像江湖客。见到宋愿梨,他拱手:“郡主。”
“世子请坐。”宋愿梨示意他坐下,“此行为何?”
离明从怀中取出一只木匣,放在桌上。木匣不大,黑漆无纹。他打开匣盖,里面是几排薄如蝉翼的刀具,还有数个小瓷瓶。
“父王让我来,”他说,“把该还的还了。”
宋愿梨看着那些刀具:“世子的意思是?”
“白姬衍的脸。”离明说,“该换回去了。”
殿内静了片刻。阿执立在宋愿梨身后,目光落在木匣上。
“此事需殿下定夺。”宋愿梨说。
“我知道。”离明合上匣盖,“所以先来见郡主。若殿下同意,我随时可以动手。”
宋愿梨沉吟片刻:“世子的易容术,可能保证不留痕迹?”
“能。”离明答得干脆,“这脸本就是北启人做的,用的药水、手法,我都知道。换回去,不会伤及皮肉。”
“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
宋愿梨起身:“世子稍候,我进宫一趟。”
她带着阿执进宫。嬴昭乾正在御书房批奏章,见宋愿梨来,放下笔:“有事?”
宋愿梨说了离明的来意。嬴昭乾听完,沉默片刻。
“母皇知道吗?”她问。
“尚未禀报。”宋愿梨说。
嬴昭乾起身,走到窗边:“白姬衍顶着母皇的脸活了十几年,是该换回来了。”
“殿下的意思是……”
“准。”嬴昭乾转过身,“但要在牢里做。孤要亲眼看着。”
宋愿梨躬身:“是。”
“叫上昭渊。”嬴昭乾说,“他也该看着。”
诏狱深处,白姬衍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囚室不大,石墙无窗,只有一盏油灯照明。他坐在草席上,闭着眼,听见脚步声也没有睁眼。
牢门打开,嬴昭乾率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嬴昭渊、宋愿梨、阿执。最后是离明,他背着那只木匣。
白姬衍睁开眼,看见嬴昭乾,扯了扯嘴角:“怎么,太女殿下亲自来送终?”
嬴昭乾没理他,侧身让开。离明走上前,打开木匣。
白姬衍看见那些刀具,脸色变了变:“你们想干什么?”
“把脸换回去。”离明说,“你的脸。”
白姬衍猛地站起身,铁链哗啦作响:“你敢!”
离明没说话,取出一只瓷瓶,拔开塞子。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他从木匣底层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北启的易容术,需特制药水才能卸下。”离明说,“这药水,北启那位大师死前告诉了我配方。”
白姬衍往后退,背抵着石墙:“嬴昭乾!你敢让他动我,白家不会放过你!”
“白家?”嬴昭乾淡淡道,“白家还剩谁?”
白姬衍噎住。
离明走上前,两名狱卒按住白姬衍。他挣扎,但镣铐限制了他的动作。离明将药水涂在一块棉布上,按在他脸上。
刺啦——
像是皮肉剥离的声音。白姬衍发出一声闷哼。药水渗入皮肤,那张属于嬴宸曜的脸开始起皱,边缘卷曲。离明用镊子夹住一角,缓缓揭开。
一层薄薄的皮被撕下,露出下面的真容。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眉目端正,但常年不见天日,显得苍白消瘦。眼角有细纹,嘴角下撇,透着阴郁。
嬴昭渊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这是他第一次看清白姬衍的真面目——他的生父。
离明将揭下的面皮放在托盘里,又取出一瓶药膏,涂在白姬衍脸上。药膏透明,带着清凉的气味。
“这是生肌膏,”他说,“防止留疤。”
白姬衍闭着眼,呼吸急促。真容暴露在灯光下,让他有种被剥光的羞耻感。
离明收拾好刀具,退到一旁。嬴昭乾走上前,看着白姬衍的脸。
“这张脸,”她说,“母皇看了十几年。”
白姬衍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杀你?”嬴昭乾摇头,“太便宜你了。”
她转身往外走。嬴昭渊跟着她,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白姬衍也看着他,父子对视,谁也没说话。
宋愿梨最后一个离开。她走过白姬衍身边时,停下脚步。
“卫儒沅回来了。”她说。
白姬衍身体一震。
“她和我父亲一起回来的。”宋愿梨继续说,“现在住在宋府。”
白姬衍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你放心,”宋愿梨说,“她不会来看你。你不配。”
她说完,转身走了。牢门关上,落锁。油灯跳动,在石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白姬衍坐在草席上,抬手摸自己的脸。触感真实,没有面具的隔阂。他闭上眼,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戴上这张面具时的心情。
那时他以为,从此他就是嬴宸曜,是皇帝,是天下之主。
现在面具揭下,他还是白姬衍。一个囚犯。
走廊里,一行人沉默地走着。离明背着木匣,走在最后。快到出口时,嬴昭乾停下脚步。
“世子。”
离明上前:“殿下。”
“多谢。”嬴昭乾说,“这份人情,孤记下了。”
离明躬身:“分内之事。”
嬴昭乾看向嬴昭渊:“昭渊,送世子出宫。”
嬴昭渊点头,对离明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往宫外走。
宋愿梨陪着嬴昭乾回御书房。路上,嬴昭乾忽然说:“成安,你觉得白姬衍现在在想什么?”
宋愿梨想了想:“可能在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没把事情做绝。”宋愿梨说,“如果当年他直接杀了陛下,杀了殿下和昭渊哥哥,而不是留着你们,或许就不会有今天。”
嬴昭乾笑了笑:“有道理。但他不敢。”
“为何?”
“因为他贪。”嬴昭乾说,“贪权,贪名,贪卫儒沅。贪心的人,总想什么都留着,结果什么都留不住。”
宋愿梨沉默。
回到御书房,嬴昭乾坐下,揉了揉眉心。宋愿梨给她倒了杯茶。
“殿下累了?”
“有点。”嬴昭乾接过茶杯,“但心里松快了些。那张脸……看着碍眼十几年,总算换回去了。”
“陛下那边,要告诉吗?”
“告诉。”嬴昭乾说,“母皇有权知道。”
正说着,福满进来禀报,说济世门的人来了。申诉元与谢临竹求见。
嬴昭乾让请进来。申诉元与谢临竹一前一后进来,行礼后,谢临竹说:“殿下,陛下那边有新进展。”
“说。”
“陛下记忆恢复了大半。”谢临竹说,“虽还有些片段模糊,但已能认人记事。臣等以为,陛下可以回宫了。”
嬴昭乾坐直身子:“何时?”
“三日后。”申诉元说,“陛下身体已无大碍,只需继续服药调理即可。宫中条件比济世门更好,有利于恢复。”
嬴昭乾点了点头:“好。三日后,孤亲自迎母皇回宫。”
申诉元与谢临竹告退。宋愿梨也要走,嬴昭乾叫住她。
“成安。”
“殿下还有吩咐?”
“母皇回宫后,”嬴昭乾说,“朝局会有变动。你要有准备。”
“臣明白。”
“杭州的任命,暂缓一月。”嬴昭乾说,“等母皇安顿好,你再赴任。”
“是。”
宋愿梨退出御书房。阿执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迎上前。
“娘子。”
“回府。”宋愿梨说。
两人出宫,上车。马车里,宋愿梨闭着眼。阿执看着她,没说话。
车到宋府,方嬷嬷迎上来,说离明世子在前厅等候。宋愿梨去了前厅,离明果然在,正在喝茶。
“世子还有事?”
离明放下茶杯:“来告辞。”
“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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