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裂帛裹心(2/2)
赵泓转过身,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深不见底的情感:“还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自然,却让臻多宝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最重要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视他为朝廷重臣,有人视他为政敌,有人视他为可利用的棋子。唯有赵泓,视他为“最重要的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不求回报。
“睡吧。”赵泓走到他身边,为他掖好被角,“明天还要赶路。”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臻多宝闭上眼睛,却依然能感觉到赵泓守在身边的气息。那气息让他感到安心,让他知道,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上,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夜深了,值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赵泓坐在门边,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尽管叛乱已平,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的背上传来阵阵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时袭来,但他始终强撑着,如同一尊守护神。
臻多宝悄悄睁开眼,看着赵泓的背影。那个宽厚的背影上,如今布满了伤痕,每一道都是为了保护他而留下的。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有愧疚,有感激,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依恋。
“赵兄,”他轻声唤道,“你也休息吧。”
赵泓回头,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温柔的阴影:“我不困,你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臻多宝知道,有赵泓在,他可以安心入睡。这种安全感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令人沉醉。
这一夜,在废弃的值房内,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相互守护,彼此依靠。外面的世界依然充满危险,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们找到了暂时的安宁。这份安宁如此珍贵,仿佛暴风雨中偶然出现的港湾,让人舍不得离开。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赵泓便唤醒了臻多宝。经过一夜的休息,臻多宝的气色好了许多,但禁术反噬的后果依然明显,他的脸色依然苍白,行动也颇为吃力。
赵泓仔细为他检查了伤势,重新包扎了伤口。动作间,他注意到臻多宝手腕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痕,那是昨日施展禁术时留下的,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不是普通的外伤。
“还疼吗?”他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抚过那道伤痕。
臻多宝摇头:“不疼了。”
但赵泓知道他在说谎。禁术反噬的痛苦,远非常人所能想象。他默默地取出药膏,为那道伤痕上药,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抚过皮肤时却异常温柔。
“我们该出发了。”包扎完毕,赵泓说道。
臻多宝点头,在赵泓的搀扶下站起身。值房外,陈副将已经备好了马车,两匹骏马安静地等在晨雾中,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凝结。
临行前,赵泓最后检查了一遍值房。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染血的布条上,那是昨日他为臻多宝包扎时撕下的里衣。那些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如同他们在这座皇城中经历的种种,都已成为无法抹去的印记。
“走吧。”他收回目光,扶着臻多宝走出值房。
晨光中,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赵泓先扶着臻多宝上了车,仔细为他调整好靠垫的位置,确保他不会因颠簸而感到不适,自己随后也登了上去。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显然是陈副将特意准备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干粮和药品。
“指挥使,一切小心。”陈副将在车外说道,声音中带着不舍与担忧。
赵泓点头:“京城就交给你了。”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个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地方。臻多宝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宫墙,心中百感交集。那些朱红的高墙,那些金碧辉煌的殿宇,曾经承载着他的理想与抱负,如今却只余下满目苍凉。
赵泓注意到他的神情,轻声问道:“舍不得?”
臻多宝摇头:“不是舍不得,只是...有些感慨。”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看着那些熟悉的景致一点点后退、消失。
他曾在这里为理想而奋斗,曾在这里为正义而抗争,也曾在这里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如今要离开了,心中难免有些复杂。但当他转头看到赵泓坚毅的侧脸时,那些纷乱的思绪都平静下来。
赵泓理解他的心情,轻轻握住他的手:“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臻多宝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的坚定与温柔,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是啊,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有赵泓在身边,去哪里都是归宿。
马车驶出京城,踏上通往南方的官道。路旁的田野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芒,远山如黛,近水如练,构成一幅宁静的画卷。与京城内的刀光剑影相比,这里的平和宁静仿佛另一个世界。
赵泓为臻多宝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再休息一会吧,路还长。”
臻多宝顺从地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马车的颠簸让他有些不适,但赵泓身上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那是一种混合着药香、汗水和独特男性气息的味道,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人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臻多宝被一阵颠簸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赵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显然是一直在守护着他,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你一直没睡?”臻多宝问道,声音中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赵泓笑了笑:“我不困。”
但臻多宝能看到他眼中的血丝,知道他是在强撑着。这个总是把别人的安危放在首位的傻瓜...臻多宝的心中涌起一阵酸楚,既心疼又感动。
“换你休息吧,”臻多宝坐直身子,“我来看一会。”
赵泓想要拒绝,但看到臻多宝坚定的眼神,知道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好,有事情叫我。”
他靠在车壁上,很快就睡着了。连日的激战和失血让他疲惫不堪,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微微蹙着,仿佛在为什么事情担忧。他的睡颜褪去了平日的刚毅,显露出难得的脆弱。
臻多宝轻轻为他盖上一件外衣,目光落在他沉睡的面容上。这张脸,他看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端详过。赵泓的眉眼刚毅,鼻梁挺拔,唇角总是紧抿着,显露出坚毅的性格。但此刻在睡梦中,那些坚硬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稚气。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赵泓手上的伤痕上。那是昨日为了他撕扯衣摆时留下的,虽然已经结痂,但依然触目惊心。这双手,曾经握笔挥毫,写下弹劾权贵的奏章;这双手,曾经持刀奋战,为他挡下无数危险;这双手,曾经轻柔地为他包扎伤口,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赵兄...”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深情。
赵泓在睡梦中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眉头微微舒展,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臻多宝的心猛地一跳,随即泛起一阵暖意。
马车继续前行,载着他们驶向未知的远方。车窗外,景色不断变换,从京郊的繁华到乡野的宁静,从平原的辽阔到山峦的起伏。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去哪里都是归途。
裂帛可裹伤,亦可裹心。那一声“刺啦”的撕裂声,不仅撕开了布料,也撕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隔阂。在这个动荡的时局中,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诠释着最深沉的情感。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那些难以言喻的情愫,都在这一针一线、一举一动中,悄然流露。
前程未卜,但心有所属,便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