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这顿席,轮不到死人坐主位(2/2)

“不……”

她缓缓抬起手,不是攻击,不是诅咒,而是从口中,一点一点,吐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牌。

铜牌无字,表面布满绿苔,边缘磨损严重,显然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流转。

可当它接触空气的刹那,整片坟场的温度,忽然下降了三度。

哭婆子的尸体缓缓滑落,倚着枯树如一片凋零的灰叶。

她嘴角那抹诡异笑意凝固在脸上,像是临死前窥见了某种天机。

风掠过坟场,卷起几片焦土与碎骨,唯独那枚锈迹斑斑的铜牌,在陆野掌心沉甸甸地发烫。

他低头看着它——“第七阀·地咽道”。

不是符咒,不是秘钥,而是一块早已被时代埋葬的旧世界遗物。

边缘磨损得厉害,绿苔深处隐约有刻痕,像是被人无数次摩挲、藏匿、又取出。

这不像是权力的象征,倒像是一份罪证的信物。

“等一个敢砸锅的人……”陆野低声重复,眸光微闪。

他忽然懂了。

哭婆子不是来复仇的,她是守门人。

是那些被吞噬的名字、被抹去的记忆、被烹煮成汤的冤魂,在漫长岁月里选出的最后一只耳朵。

她活着,就是为了把这块铜牌交到真正会掀桌的人手里。

而如今,她完成了使命。

陆野将铜牌轻轻放入怀表,嵌进酒石旁的凹槽。

刹那间,表盘轻震,一道幽光自缝隙溢出,仿佛沉睡的数据链被重新接通。

那一瞬,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深埋地底的青铜管道、沸腾的黑浆河流、层层封锁的铁门之后,一本用血墨书写、以人皮为页的账册正静静躺在冰棺之中。

百味堂真正的账本——谁吃了谁,谁被谁吞。

不止是食材名录,更是整个废土秩序的原罪清单。

苏轻烟站在不远处,肩上扛着一截断裂的灶管,焦黑残破,却仍带着一丝温热。

那是“问罪锅”的一部分,曾熔炼过千百亡魂的执念。

她望着陆野,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

“从今往后,我不再追查过去。”

她顿了顿,眼神如刀锋般明亮,“我要建一座新灶——让活人吃得安心。”

陆野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将“风味结晶”重新嵌回锅沿残片。

紫焰微闪,像一颗心脏再次搏动。

“你建灶,我拆庙。”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谈论今晚的菜单,“吕屠等着我,那口胎膜……也该熟了。”

话音落下,整片哀丘陵的地面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听到了这句话,悄然睁开了眼。

归途无言。

风越来越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山脊上的骨贩子早已逃散殆尽,留下的只有滚落山坡的陪葬品和泼洒一地的尸油,在月光下泛着腥臭的虹彩。

这一夜,黑市崩塌,伪灵药体系瓦解,无数靠贩卖记忆与执念为生的邪修一夜破产。

因为他们终于明白——当一个人能用一碗汤唤醒死者意识,用一道菜定下生死规则时,他们赖以生存的“阴私之道”,便成了最可笑的把戏。

而陆野,不只是厨师。

他是审判者。

深夜,陆野独坐山巅。

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破碎星河。

他取出怀表,打开表盖。

里面静静躺着几张泛黄的纸条,写着一个个名字——凌月、苏轻烟、回音郎、哭婆子……还有更多未曾谋面之人。

酒石悬浮于表心,散发着淡淡幽光,宛如一颗微型星辰。

忽然——

所有名字同时渗出血丝!

细密如蛛网的红线从纸条边缘蔓延而出,在空中交织缠绕,竟自动拼成一句话:

“还债之时,已在路上。”

陆野瞳孔微缩,指尖却不颤。

他盯着那行血字,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是这样……”他低语,“系统不是奖励我,是在还债。”

那些失传的功法、逆天的食谱、超规格的修为灌顶……从来不是白给的。

每一份馈赠背后,都有一个被抹去的灵魂,一段被篡改的历史,一场被掩盖的屠杀。

而他,不过是这场宏大献祭中,最后一个觉醒的祭品。

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反噬神坛的厨师。

他合上表盖,金属冷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远方,地平线尽头,一座倒悬巨锅静静悬浮于云海之上。

锅底裂开一只巨大的竖瞳,缓慢眨动,仿佛在注视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它在等。

等一个人,持刀入席,亲手揭开这场持续百年的盛宴真相。

陆野站起身,衣袂翻飞,目光如炬。

它就在人心深处,由恐惧喂养,以贪婪为薪,烧着永不熄灭的业火。

而现在,火候正好。

浓雾深处,黑水河如一条死蛇蜿蜒穿行于荒原。

忽然,水面剧烈翻涌,一艘通体漆黑、形似巨鲸的钢铁舰船破雾而出,船首刻着两个猩红大字:野火。

它无声停泊在岸边,甲板上空无一人,唯有舱门半开,透出微弱火光。

前方,孤峰耸立,整座山体被改造成螺旋高塔,外墙刻满扭曲的“罪味铭文”,铁窗之内,无数枯手伸出,抓向虚空,仿佛在乞求一口……最后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