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年10月5日 星期六 夜 石隙之言(2/2)
最引人注目的是岩洞深处,正对着我们进来的甬道方向,有一面相对平整的岩壁。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板结的颜料,绘制着一幅巨大的、复杂的壁画!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壁画保存得相对完好,虽然颜色黯淡,线条也有些模糊,但大致内容清晰可辨。
壁画分为几个部分。
左侧部分,描绘着一群穿着带有兜帽的灰白色长袍的人(应该是“缄默修士会”成员),他们围着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正在撕裂的“裂缝”举行仪式。裂缝中涌出扭曲的光影和不可名状的轮廓。修士们手中拿着各种奇特的器具,似乎试图测量、记录,并用一些发光的符文链条“束缚”或“引导”裂缝中涌出的东西。壁画上方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观测‘墟之裂隙’,记录其律动。”
中间部分,画面变得 darker(更暗)。裂缝似乎扩大了,一些扭曲的、半透明的东西从裂缝中“渗”了出来,附着在一些人、动物甚至植物身上。被附着者呈现出痛苦、疯狂或畸变的姿态。修士们则开始捕捉、隔离这些被“污染”的个体,将他们带入类似牢笼或容器的地方。标注写道:“‘源质’泄漏,规则畸变体滋生,予以收容。”
右侧部分,则是“处理”场景。修士们将那些畸变个体(有些已经不成人形)置于复杂的法阵中,法阵中央矗立着粗糙的、初代“石傀”。法阵运转,畸变个体崩溃、消散,化为光点或烟雾,被“石傀”吸收、固化。而在更远的背景里,一些修士正将固化后的、闪烁着微光的“石傀”或类似核心的东西,运往壁画边缘几个指向不同方向的箭头符号处。标注为:“‘静滞’处理,固化畸变规则,分而镇之。”
整幅壁画的风格冷静、客观,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研究”和“处理”意味,仿佛在记录一项严谨却危险的科学实验。
“这就是‘静滞场’的真相……”沈星河声音发颤,既有找到证据的激动,也有面对这冰冷事实的寒意,“他们早期,确实是在试图‘处理’和‘控制’规则污染。他们将泄漏的‘源质’或受污染的个体带来的扭曲规则,强行剥离、固化,封存在这些‘石傀’或类似造物里,然后分散镇压在各地,防止其聚集爆发。”
“分而镇之……”我看向壁画边缘那些指向不同方向的箭头,“难道说,这些被分散镇压的‘固化畸变规则’,就是后来‘石语者’用来布置‘锚阵’的‘钥匙碎片’或某种‘污染核心’的前身?”
这个联想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如果“石语者”是利用甚至唤醒了修士会当年分散镇压的“污染核心”,以此作为“规则置换”的种子和锚点……那这场灾难的源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具讽刺意味——当初的“控制者”,可能无意中为后来的“破坏者”埋下了祸根。
“这里应该还有文字记录。”胡瑶指向壁画下方一处被碎石半掩的凹槽。我们清理开碎石,发现凹槽里放着几个用金属和某种抗腐蚀材料密封的筒状容器。容器表面刻着修士会的标志——一个闭着的眼睛,周围环绕着锁链。
沈星河激动地想上前,被我拦住。李杞用工具小心地检查了容器,确认没有物理或能量陷阱后,才将其取出。容器有特殊的螺纹接口,需要特定工具或方式开启。
“我能试试。”沈星河从背包里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像古董般的黄铜制多功能工具,调整了几下,对准容器接口,小心地旋拧。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研究过类似的东西。
“咔哒”一声轻响,第一个容器被打开了。里面是几卷用特殊药水处理过、至今未曾腐朽的羊皮纸。沈星河戴上手套,极其小心地将羊皮纸展开。
纸上是用一种古老的、混合了拉丁文和某种密码符号的文字书写的研究日志。沈星河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日期……大约是1910年到1925年之间。”他低声翻译着,“日志记录了他们对‘墟之裂隙’的持续观测。裂隙被描述为‘两个不同规则集合的摩擦边界’,‘其稳定性呈周期性波动’,‘泄漏的‘源质’具有高度侵染性和规则改写潜力’……他们尝试了多种‘静滞’和‘净化’方法,但效果有限,且随着时间推移,‘石傀’的稳定性下降,固化规则有重新活化的迹象……”
他翻到后面几页,声音变得更加沉重:“大约在1923年左右,日志提到修士会高层出现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该继续寻找彻底‘修补’裂隙的方法;另一部分人则开始认为,或许可以‘引导’和‘利用’泄漏的‘源质’,人为创造‘更优越’的局部规则环境……这就是理念分裂的开始。”
“后面呢?还有关于事故和封印的记录吗?”宥乔问。
沈星河继续翻阅,忽然,他手指一顿,脸色变了。“找到了……1925年秋。日志记载,一次剧烈的‘规则潮汐’导致主静滞容器破裂,编号‘零号样本’——一个早期捕获的、被认为具有高度研究价值的‘原生畸变体’——逃脱。该样本具有‘模仿’和‘同化’周围规则的能力,极难重新收容。为了阻止其扩散,当时的驻守修士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全域静滞封印’,将整个实验场连同失控样本一起,强行‘凝固’在当时的时空状态里……代价是,所有驻守修士的意识与封印场绑定,成为维持封印的‘活桩’,陷入永恒的‘静滞’……”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外面那些混乱的意识碎片……那些麻木绝望的声音……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些启动封印、自我牺牲的驻守修士……他们的意识被永远困在了这里,与封印同化,反复经历着那一刻的决绝与痛苦……”
岩洞内一片死寂。只有荧光苔藓的微光在无声摇曳。
壁画上冷静记录的“处理”与“控制”,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惨烈和永恒的牺牲。而所谓的“废弃”,实则是用一群人的永恒监禁,换取将一场可能更可怕的灾难强行“暂停”。
就在这时,胡瑶忽然低喝一声:“小心!封印……在松动!”
我们悚然一惊。只见岩洞中央那些散落的器皿,毫无征兆地开始微微震动!四周岩壁上的荧光苔藓,光芒急剧明灭!空气中那股陈腐气味里,骤然混入了一股新鲜的、令人极度不安的“活性”——就像冰封了许久的尸体,忽然开始缓慢地……呼吸。
壁画上那个代表“墟之裂隙”的眼睛图案,暗红色的颜料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动、加深!
沈星河手中的羊皮纸日志,边缘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小撮灰烬!
“是‘零号样本’!封印松动了!它……要醒了!”沈星河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我们……我们不该进来的!我们的‘生者气息’和刚才的符令波动……可能干扰了本就脆弱的平衡!”
岩洞开始轻微摇晃,细碎的石屑从洞顶落下。
外面的甬道深处,传来了比“石傀”轰鸣更加低沉、更加令人心悸的……蠕动与摩擦声。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被束缚了近百年的东西,正在艰难地、一点点地……挣脱茧缚。
我们刚揭开了尘封的悲剧,却可能无意中,释放了悲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