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里沟阴云(2/2)
陆九思的态度顿时变了,刚才的警惕全没了,脸上堆起笑,凑过来递上一块面包:“早说啊!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是奉命来查七里沟的案子,阁主说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或许能找地脉先生帮忙,没想到先遇到你了!”
陈观棋接过面包,确实饿坏了,掰了一半塞进嘴里。面包有点干,噎得他直瞪眼,陆九思赶紧递过水壶。
“你们阁主怎么知道这里有事?”陈观棋喝了口水,顺了顺嗓子。
“有人报的案。”陆九思翻开手里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还有几幅歪歪扭扭的画,“半个月前,就有周边的人说七里沟不对劲,说晚上能听到鬼哭。直到李家开始死人,官府压不住了,才报给我们玄枢阁。”
他指着本子上的一幅画:“你看,这是李家死人的样子,双手反剪,脖子上有红绳勒痕,跟你说的一样不?”
陈观棋凑过去看。画上的人画得像个稻草人,但双手反剪的姿势和脖子上的红绳,确实和店小二描述的分毫不差。
“你们查到什么了?”
“还没。”陆九思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昨天才到,刚想找这口井看看,就遇见你了。我们阁主说,这种接连死人的案子,多半跟地脉有关,让我重点查这口枯井。”
陈观棋心里暗暗点头。墨三更能让师父特意提起,果然有点本事。
“这井有问题。”他指着井口,“煞气极重,还藏着火气,底下肯定有东西。”
陆九思眼睛一亮:“真的?那要不要打开看看?”他说着就要去搬井台上的铁板,被陈观棋一把拉住。
“别动!”陈观棋压低声音,“这铁板上有东西。”
陆九思凑近一看,才发现铁板边缘刻着一圈奇怪的符号,不是字,倒像是扭曲的蛇,符号缝隙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这是……镇邪符?”陆九思皱起眉,“看着不像我们玄枢阁的符。”
“不是符,是阵。”陈观棋摸了摸那些符号,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是‘锁龙阵’的阵眼标记。有人用这铁板镇着井下的东西,一旦打开,煞气泄出来,整个镇子都得遭殃。”
“锁龙阵?”陆九思显然没听过,“很厉害吗?”
“厉害。”陈观棋想起《青囊经》里的记载,“‘锁龙阵’是天机门的邪术,用活人精血布阵,把煞气锁在地下养着,等养到一定程度,就能化成‘煞龙’,到时候别说一个镇子,半个山头都得被掀了。”
“天机门?”陆九思脸色变了,“又是他们?”
“你也知道天机门?”陈观棋有些意外。
“当然!”陆九思哼了一声,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我们玄枢阁最近一直在查他们。你看,这是上个月在北边拍到的,有人用天机门的邪术害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死状跟李家差不多,也是双手反剪。”
陈观棋接过照片。照片有点模糊,但能看清地上躺满了人,姿势果然和李家的一样。照片角落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穿着黑袍,戴着帽子——和张屠户家火场里窜出去的人影,一模一样!
“是他们!”陈观棋的声音有些发颤,“张屠户家的火,也是他们放的!”
“张屠户?”陆九思没听懂。
陈观棋简单把张宅失火和黑袍人的事说了一遍,听得陆九思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他们在七里沟也布了局?”陆九思咂舌,“这是想干什么?养两条煞龙?”
陈观棋摇摇头:“不知道。但这口井底下的东西,肯定比张屠户家的火脉厉害得多。”他看着井口,突然想起师父黑布包里的地脉图,“说不定,这井的位置,就在地脉的关键节点上。”
“那现在怎么办?”陆九思有点慌,“总不能看着他们养煞龙吧?”
“得先弄清楚底下是什么。”陈观棋思索着,“‘锁龙阵’最怕的是‘阳火’,正午的太阳最烈,到时候阳气最盛,煞气最弱,咱们再想办法打开看看。”
陆九思点点头:“听你的!那现在呢?”
“找个地方歇脚,等明天中午。”陈观棋扛起算命幡,“顺便问问李家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两人刚要走,陆九思突然“哎呀”一声,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小本子。他弯腰的时候,帆布包的拉链没拉好,掉出来一个东西,滚到了陈观棋脚边。
是个小小的铜环,上面刻着“天”字,和张屠户家井边捡到的那个骷髅头银环上的字,一模一样。
陈观棋捡起铜环,指尖一触,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手指爬上来。这铜环的质地,和他左耳的铜钱耳坠,竟也是一样的!
“这是你的?”他声音有些发紧。
陆九思捡完本子,抬头看见铜环,愣了一下:“哦,这个啊,是我从李家院子里捡到的,看着奇怪,就收起来了。怎么了?”
陈观棋捏着铜环,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天机门的“锁龙阵”,李家的死状,张屠户家的黑袍人,还有陆九思捡到的铜环……这一切,像一张网,慢慢收紧,而网的中心,似乎都指向那个神秘的天机门。
更让他心惊的是,陆九思的铜环、张屠户家的银环、他自己的铜钱耳坠,质地竟然一样。这绝不是巧合。
“没什么。”陈观棋把铜环还给陆九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看着像老物件,留着吧,或许有用。”
陆九思接过铜环,随手塞回帆布包,没再在意。
两人并肩往茶馆走,夜色越来越浓,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像条蛰伏的蛇。
陈观棋看着陆九思的侧脸,这少年大大咧咧的,走路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起来没什么心机。可他总觉得,这少年身上藏着秘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就像他左耳的铜钱耳坠,就像师父没说完的话,就像这口枯井底下,藏着的那些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
走到茶馆门口时,陈观棋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镇中心的老槐树。月光穿过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他仿佛看见井口的铁板上,那些扭曲的符号正在微微蠕动,像活了过来。
而在更深的地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发出沉闷的呼吸,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刻。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布包,硬邦邦的棱角硌着胸口,像是在提醒他——这七里沟的阴云,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陆九思见他停下,回头问:“怎么了?”
陈观棋摇摇头,跟上他的脚步,嘴角却勾起一丝苦笑。
以行证道。原来这“道”上,布满的不是坦途,是陷阱,是杀机,是一个个等着他跳进去的局。
可他别无选择。
为了师父,为了张嫂子那条枉死的命,也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他必须走下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
茶馆的油灯在夜色里摇曳,映着两个年轻的身影。一个背负着师门恩怨,一个怀揣着未知秘密,命运的线,就在这七里沟的阴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