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上林惊变（上）（1/2）

上林苑，皇家猎场，春意初绽。

连绵的山峦褪去了冬日的枯寂，披上一层浅淡的新绿。林木深处，生机萌动，鹿鸣呦呦，正是狩猎的好时节。然而，这片本该充满野趣与活力的天地，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肃杀的氛围所笼罩。

猎场外围，旌旗蔽日，甲胄鲜明的士兵们构筑起严密的防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整个猎场核心区域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确保没有任何意外能惊扰到御驾。

猎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大的木质观猎台。程知节端坐于台顶主位，依旧是一身便于骑射的戎装，外罩玄色龙纹披风，目光沉静地俯瞰着下方如同棋盘般展开的围猎场面。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以林文远为首的文官和几位核心武将。再往下，则是那些随行的宗室勋贵与边镇使者，人人正襟危坐，神色恭谨，不敢有丝毫懈怠。

“开始吧。”程知节淡淡下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号角声再次响起，低沉而悠长。早已准备好的数千精锐骑兵与步卒，如同张开的巨网，呼啸着，策动着战马，从不同方向驱赶着山林中的飞禽走兽，向着预设的围猎中心区域合拢。

一时间，战马奔腾，蹄声如雷，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受惊的獐鹿、野兔、狐獾四处奔逃，却难逃天罗地网。不断有猎物中箭倒地，被随行的猎犬叼回，堆放在观猎台前指定的区域，很快便堆积如山。

将领们各显身手，弓弦响处，往往便有收获，引来阵阵喝彩。每当有特别雄健的猎物（如猛虎、黑熊）被驱赶出来，程知节偶尔也会亲自张弓搭箭，他臂力惊人，箭法精准，几乎箭无虚发，每次出手必能命中要害，引得台下将士兵卒山呼“万岁”，声震四野。

林文远适时地率领文官们歌功颂德，称颂皇帝陛下“神武天纵，威加海内”。随行的宗室勋贵和边镇使者们也纷纷附和，脸上堆满敬畏的笑容。

场面盛大，秩序井然，一切似乎都在彰显着新朝的强大武力与皇帝的绝对权威。

程知节面色平静，接受着众人的朝拜与赞颂。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着力与威带来的快意。江南的叛乱已被迅速碾碎，京城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如今在这猎场之上，他更是如同神明般主宰着一切生灵的生死。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挡他的脚步？

然而，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盛大场面之下，某些细微的、不和谐的音符，已经开始悄然振动。

那位来自陇右的使者，在程知节又一次射杀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后，随着众人一起抚掌赞叹，但低垂的眼睑下，目光却几次不经意地扫过观猎台侧后方那片茂密的树林，手指在袖中再次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狼头玉佩。

一位年迈的宗室，在程知节目光扫过时，谦卑地低下头，但花白的眉毛却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甚至在某些负责外围警戒的中层军官脸上，那公式化的严肃表情背后，也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茫然。他们中的许多人，数月前还穿着不同的号衣，效忠着不同的对象。

程知节并非毫无所觉。他征战半生，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能感觉到台下那些恭敬笑容背后的复杂情绪，能感觉到这片看似被他完全掌控的猎场中，似乎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暗流。

但他并不在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暗流都只能是暗流，掀不起真正的风浪。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任何敢于冒头的威胁，连同这山林中的野兽一同碾碎！

“报——！”一名斥候骑兵飞马驰至观猎台下，滚鞍落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禀报，“启禀陛下！东北方向十里外山林，发现大群野鹿，其中疑似有鹿王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