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幸福(1/2)
周六晚上七点,许家别墅。
餐厅里的水晶灯洒下温暖的光,长桌上摆满了精心准备的菜肴:炖排骨、烤带鱼、杂菜、煎饼、还有许兴文小时候最爱吃的南瓜粥。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无法完全驱散那份若有若无的紧张感。
许兴文坐在林允儿旁边,对面是父亲许相哲、继母金善英和妹妹裴珠泫。这是十几年来,这个家第一次这样“完整”地坐在一起吃饭。
“允儿xi,多吃点。”金善英热情地给林允儿夹菜,“听说你最近在准备新专辑,很辛苦吧?要好好补补。”
林允儿礼貌地微笑:“谢谢阿姨。您的手艺真好,这些菜看起来都很好吃。”
“都是家常菜,比不上外面的餐厅。”金善英说着,看了眼许相哲,“相哲特意嘱咐要做兴文爱吃的菜,还亲自去市场选了食材。”
许相哲轻咳一声,没有接话,只是低头吃饭。许兴文注意到,父亲今天穿得很正式——熨烫平整的衬衫,一丝不苟的头发,甚至打了领带。这种刻意的郑重,反而让气氛更加微妙。
裴珠泫努力活跃气氛:“哥哥,你尝尝这个泡菜,是妈妈新做的配方,我觉得你会喜欢。”
许兴文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嗯,好吃。”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金善英眼睛一亮:“真的?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多做点,让珠泫给你带过去。”
“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金善英连忙说,“你喜欢就好。”
餐桌上又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和贝斯在桌下走来走去的轻微脚步声——小狗也被带来了,此刻正好奇地探索这个新环境。
林允儿轻轻碰了碰许兴文的手,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她转向许相哲,自然地开口:“伯父,听兴文说您最近在忙一个新项目?”
许相哲抬起头,有些意外林允儿会主动和他说话:“啊,是的。一个医疗中心的投资。”
“医疗中心?”林允儿表现出适当的兴趣,“是和医院相关的吗?”
“算是。主要是康复和疗养方向。”许相哲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些,“现在老龄化问题严重,我觉得这个领域有发展前景。”
“您真有远见。”林允儿微笑,“兴文也常说,医疗不只是治病,康复和后续关怀同样重要。”
这句话让许相哲看了儿子一眼。许兴文低下头,专注地吃饭,假装没听见。
“他……经常和你聊工作?”许相哲问。
“嗯。”林允儿点头,“虽然我听不太懂那些医学术语,但他愿意说,我就愿意听。而且我觉得,能从事救人工作的医生,都很了不起。”
她说这话时,眼神温柔地看向许兴文。那个眼神里的骄傲和爱意,任谁都能看出来。
许相哲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他确实……做得很好。我有些朋友在医疗界,都说律帝医院的心脏外科许教授很厉害。”
这是许兴文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直接的夸奖。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爸,您尝尝这个。”裴珠泫适时地给父亲夹菜,打破了微妙的氛围。
晚餐继续进行,话题渐渐转向更轻松的方向。金善英问起林允儿的工作,裴珠泫分享学校里的趣事,林允儿则恰到好处地回应,偶尔把话题引向许兴文,让他也能参与进来。
许兴文看着林允儿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一切,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她像一座桥梁,连接着他和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家。因为她,这顿饭没有他预想中那么难熬。
但他知道,真正困难的时刻还没到来。
2
饭后,金善英提议去客厅喝茶吃水果。大家移步客厅,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背景音让空间显得不那么安静。
许兴文坐在沙发上,林允儿靠在他身边,手轻轻握着他的。贝斯趴在他们脚边,已经睡着了。
许相哲坐在单人沙发上,喝了一口茶,沉默地看着电视屏幕。新闻正在报道一起医疗事故,画面里是家属哭诉的镜头。
“现在的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了。”许相哲忽然开口。
许兴文愣了一下,然后说:“是的。但大部分患者和家属都是理解医生的。”
“你遇到过难缠的患者吗?”许相哲问,眼睛依然看着电视。
“遇到过。”许兴文诚实地说,“上周还有一个患者家属,因为术后并发症,在病房里大声指责我们。”
“你怎么处理的?”
“先听他发泄,然后解释医学的局限性,最后……接受他的愤怒。”许兴文说,“有时候,家属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有人理解他们的恐惧和痛苦。”
许相哲转过头,看着他:“你会觉得委屈吗?明明尽力了,还要被指责。”
这个问题让许兴文有些意外。他想了想,说:“会。但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且比起委屈,更难过的是救不回患者的时候。”
客厅里安静下来。电视的声音变得突兀。
裴珠泫悄悄起身,对金善英使了个眼色:“妈妈,我们来收拾餐桌吧。”
“啊,好。”金善英会意,也跟着站起来。
林允儿也准备起身,被许兴文轻轻按住。他摇摇头,用眼神说:没关系。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许兴文、林允儿和许相哲。贝斯还在睡,发出轻微的鼾声。
许相哲放下茶杯,站起身:“兴文,你跟我来一下。”
该来的终于来了。许兴文深吸一口气,松开林允儿的手,跟着父亲走向书房。
3
书房是许相哲的私人空间,装修得严肃而考究。一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商业和投资类书籍,还有几个相框——都是裴珠泫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现在。
许兴文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本医学期刊,翻开的那一页是一篇关于心脏外科新技术的论文,作者栏里有他的名字。
父亲在看他发表的论文?这个认知让许兴文的心跳漏了一拍。
许相哲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沉默了很久。许兴文站在书房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以为父亲会像以前一样,对他进行说教或者批评,关于他的职业选择,关于他的生活,关于他不够“成功”的人生。
但许相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么多年,”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背影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你过得很辛苦吧。”
许兴文愣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防御,所有反驳,所有积蓄了二十年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句话面前,突然失去了方向。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相哲转过身,眼睛里有许兴文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严厉,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的愧疚。
“你七岁生日那年,”许相哲说,声音很轻,“我说要给你买最新的玩具火车,结果因为一个重要的合同,去了釜山三天。回来时你已经睡了,我把玩具放在你床头,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拂过那本医学期刊:“十岁生日,答应带你去游乐场。那天早上我其实已经准备出门了,但公司突然出了紧急状况……我选择了公司。”
许兴文的喉咙发紧。那些他以为父亲已经忘记的细节,原来他都记得。
“十三岁生日,”许相哲继续说,“我和你妈妈已经离婚,我娶了善英,有了珠泫。那天我给学校打电话,老师说你已经回家了。我本来想去看你,但善英刚生完孩子,身体不好,珠泫又发烧……我又一次选择了新家庭,而不是你。”
这些话像一把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许兴文的心。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原来父亲都知道。他知道他做错了选择,他知道他伤害了儿子。
“十八岁生日,”许相哲抬起头,看着儿子,“你已经在首尔读大学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说在图书馆学习,很忙。我说‘生日快乐’,你说‘谢谢’。然后我们就没话说了。”
他苦笑:“其实那天我去了首尔,在你学校附近转了很久。我想找你吃饭,想看看你住的地方,想……弥补一点什么。但最后我还是没打那个电话,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许兴文的眼眶发热。他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确实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当时正在为解剖学考试焦头烂额,接电话时语气很敷衍。挂断后他还想,父亲果然只是形式主义地问候,连多关心一句都没有。
原来那天,父亲就在他学校附近。
“兴文啊,”许相哲走到他面前,这个一向威严的男人,此刻微微佝偻着背,像一个普通的、苍老的父亲,“我和你妈妈的事情,不应该让你承担。我们大人的错误,不应该由你来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哽咽了:“但我让你承担了。我用工作当借口,用新家庭当理由,一次次地忽视你,让你一个人长大。我以为给你足够的钱,给你安排好的学校,就是对你好了。但我错了。”
许兴文低下头,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我看到你现在成为这么优秀的医生,”许相哲继续说,声音颤抖,“看到你有允儿这么好的女朋友,看到你有那么多真心待你的朋友……我为你骄傲,真的。但我也很愧疚,因为这些都不是我的功劳。你是在没有我的情况下,自己长成了这么好的人。”
他伸出手,想拍拍儿子的肩,但又犹豫地停在半空,仿佛不敢触碰。
“允儿是个好姑娘。”许相哲最终收回了手,轻声说,“她看你的眼神,是真心爱你。她对你笑的样子,是真心为你高兴。你要好好对她,别和你阿爸我一样——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许兴文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见父亲也哭了。这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泪水顺着脸上的皱纹流淌。
“爸……”他终于叫出了这个称呼,声音嘶哑。
许相哲身体一震,然后用力点头:“诶。”
简单的回应,却像一道闸门,打开了许兴文心里积压了二十年的情感洪流。他上前一步,抱住了父亲。
这个拥抱很笨拙,两个都不擅长表达情感的男人,肢体僵硬,但谁都没有松开。
许兴文感觉到父亲的背在颤抖,听到他压抑的抽泣声。他也哭了,把脸埋在父亲肩上,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二十年的疏离,二十年的伤痛,二十年的误解和沉默,在这个拥抱中,开始慢慢消融。
4
书房外,林允儿靠在墙上,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
她其实一直站在门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不放心。但听到父子俩的对话,听到许相哲迟来二十年的道歉,听到许兴文那声哽咽的“爸”,她无法移动脚步。
金善英和裴珠泫也悄悄走过来,三个人在走廊上相视而笑,眼中都闪着泪光。
“谢谢你,允儿姐姐。”裴珠泫轻声说,“如果不是你,哥哥可能永远不会跨出这一步。”
林允儿摇头:“不是我,是他们自己。他们心里一直有对方,只是需要有人推一把。”
金善英擦着眼泪:“相哲这几个月,一直在看兴文发表的论文。看不懂就问珠泫,让珠泫解释给他听。他还偷偷去了几次律帝医院,就在停车场坐着,说‘看看儿子工作的地方’。”
这些细节让林允儿的心更加柔软。原来爱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有些笨拙,有些隐晦,但都是爱。
书房门开了。许兴文和许相哲走出来,两人的眼睛都红着,但表情是轻松的,甚至带着一丝释然。
看到门外的三个女人,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都听到了?”许相哲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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