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继续(1/2)
周二上午的小儿外科病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压抑的紧张感。
张冬天刚从3号病房出来,手里拿着病历本,眼圈有点红,但她努力挺直背,不让任何人看出异样。走廊那头,安正原正和一位患儿家长谈话,看见她时,眼神停顿了一下。
“冬天。”他结束了谈话后走过来,声音温和,“怎么了?”
张冬天摇头:“没事,教授。只是……3床的家属有些情绪。”
安正原看了眼她手里的病历本:“是那个先天性心脏病术后感染的患儿?”
“嗯。”张冬天声音有些低,“感染控制住了,但家属觉得是我们手术时的疏忽导致的。刚才……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她没说具体内容,但安正原能想象。在这个科室工作十几年,他见过太多被恐惧和焦虑驱使的家属,口不择言是常有的事。
“跟我来。”安正原说,走向医生休息室。
休息室里没人,安正原关上门,指了指椅子:“坐。”
张冬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安正原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温水入喉,张冬天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她双手捧着杯子,低着头:“对不起,教授。是我没处理好。”
“你没有做错什么。”安正原在她对面坐下,“术后感染在医学上是常见并发症,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预防措施。家属的情绪,不是你能控制的。”
“可是……”张冬天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他说我不配当医生,说我根本不懂做父母的心情……他说得对,我确实没有孩子,确实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感受。”
安正原看着她,沉默了几秒。这个总是认真到近乎固执的年轻医生,把每句话都记在心里,把每个指责都当作自己的过错。
“冬天啊,”安正原开口,声音很轻,“我也没有孩子。”
张冬天愣住。
“但我照顾过成千上万的孩子。”安正原继续说,“我知道失去孩子是什么感受,因为我亲眼见过。我知道等待手术是什么感受,因为我在手术室外陪家属等过无数个小时。”
他顿了顿:“可是你知道吗?理解,不代表要承受所有指责。同理心,也不代表要背负所有责任。”
张冬天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迅速用手背擦掉:“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安正原递给她一张纸巾,“哭不是软弱,是正常的情绪反应。我当住院医第一年,被家属骂哭过三次。第二次的时候,我的带教教授对我说了一句话,我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你。”
张冬天抬起头,看着他。
“作为医生,我们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安正原认真地说,“患者和家属的愤怒、恐惧、绝望,有时候会指向我们。这不是你的错,但——”
他加重了语气:“面对患者和家属,不可以意气用事。不是因为他们永远正确,而是因为我们的职责是治疗,不是辩论。”
张冬天握紧手中的纸巾:“那我该怎么做?”
“倾听,解释,如果解释不通,就交给时间。”安正原说,“医学不是魔法,我们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但我们可以保证百分之百努力。而你的努力,我看到了,科室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那个患儿,术后感染控制得很好,明天就能转出icu。他父母今天下午会来找我谈后续治疗,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这不是你的责任,是我的责任。”
“教授……”张冬天也站起来。
安正原转过身,对她笑了笑:“去洗把脸,然后去查房。4床那个小妹妹昨天还说想见冬天姐姐,说她讲故事好听。”
张冬天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但这次是感动的眼泪。她用力点头:“好。”
2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张冬天回到住院医宿舍时,已经晚上九点。
同宿舍的秋敏荷正趴在床上看论文,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还好。”张冬天放下包,声音有些疲惫。
秋敏荷这才抬起头,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怎么了?又被金教授骂了?”
“不是。”张冬天在床边坐下,“是被患者家属骂了。”
她简单说了白天的事。秋敏荷听完,叹了口气:“唉,这种事我也遇到过。上次在妇产科,一个产妇的丈夫因为孩子性别不如意,把所有医生护士都骂了一遍。杨教授当时跟我说,这种人,你越认真他越来劲,最好的办法就是专业处理,不带情绪。”
“可是很难。”张冬天轻声说,“特别是当他们说你‘不配当医生’的时候。”
秋敏荷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冬天,你配不配当医生,不是由患者家属说了算的。是由你的患者说了算的——那些被你治好的孩子,那些对你笑的宝宝,那些拉着你的手说‘谢谢姐姐’的小家伙们。”
这话让张冬天心里一暖。是啊,她想起4床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每次见她都甜甜地叫“冬天姐姐”;想起上周出院的一个小男生,出院时塞给她一张自己画的画,上面写着“送给最厉害的医生”。
“谢谢,敏荷。”她说。
“谢什么,我们是室友嘛。”秋敏荷重新躺下,拿起论文,“对了,你今天有没有遇到安教授?他安慰你了吧?”
张冬天脸微微发热:“嗯。他跟我说了很多。”
“我就知道。”秋敏荷笑了,“安教授最温柔了。不过冬天啊……”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八卦起来:“你和安教授,最近怎么样?上次咖啡厅约会之后,有没有进展?”
张冬天的脸更红了:“什么约会……就是前辈和后辈喝杯咖啡而已。”
“喝杯咖啡需要提前三天约时间?需要特意选窗边的位置?需要聊两个小时?”秋敏荷挑眉,“张冬天,你别想瞒我。我可是在妇产科工作的人,最会看人了。”
张冬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安正原的关系确实在慢慢变化,但这种变化太微妙,太小心翼翼,她不知道怎么描述。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张冬天拿起来看,是安正原发来的微信。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3
「今天辛苦了。回到家了吗?」——安正原。
张冬天手指有点抖,打字回复:「刚到宿舍。谢谢教授今天的开导,我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张冬天屏住呼吸。
「这个周末,我想去教堂听礼拜。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一起吗?」
文字很简单,但张冬天读了三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安正原邀请她去教堂?听礼拜?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手指悬在屏幕上,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这算约会吗?去教堂听礼拜,听起来很正式,很……神圣。
如果不去,她会后悔。这是安正原第一次主动邀请她去工作场合之外的地方。
秋敏荷见她半天没动静,又抬起头:“谁啊?怎么这个表情?”
张冬天猛地回过神,把手机屏幕扣在胸前:“没、没谁!”
这个反应太可疑了。秋敏荷坐起来,眯起眼睛:“是安教授?”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收到他的消息都是这个表情。”秋敏荷指指她的脸,“像被人打了一拳,又像中了彩票。”
张冬天摸自己的脸,确实很烫。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求助:“敏荷,如果……如果有人邀请你去教堂听礼拜,你会去吗?”
秋敏荷眼睛一亮:“安教授邀请的?当然去啊!为什么不去?”
“可是……教堂……”张冬天犹豫,“那不是很正式的地方吗?而且我和教授只是同事……”
“同事会邀请对方去教堂?”秋敏荷反问,“张冬天,你清醒一点。安教授是什么人?是那种会随便邀请女同事去教堂的人吗?”
张冬天想起安正原平时的样子——温和但保持距离,善良但不越界。确实,他不是会随便发出这种邀请的人。
“所以……”她轻声说,“他是认真的?”
“当然!”秋敏荷用力点头,“而且冬天,你想想,安教授是信徒,教堂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他邀请你去,说明他愿意让你进入他生命中很重要的部分。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这话让张冬天的心跳更快了。是啊,安正原的信仰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曾经因此差点离开医院。现在,他邀请她去教堂。
「我愿意去。谢谢教授邀请。」——她终于鼓起勇气,发送了这条消息。
几乎立刻,回复来了:「好。那我周六早上九点去宿舍接你。不用穿得太正式,舒服就好。」
他还来接她?张冬天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好的。谢谢教授。」她又发了一条。
这次安正原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很简单,但张冬天盯着那个表情看了很久。
“他答应了?”秋敏荷问。
张冬天点头,然后突然站起来,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握紧拳头,小声但激动地喊了一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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