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我在(1/2)

首尔十一月的夜晚来得格外早,还不到七点,暮色就已将城市笼罩在灰蓝色的薄纱中。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晕。

许兴文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电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续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是个复杂的二尖瓣修复,足足进行了六个小时。他习惯性地想摸烟盒,手指在口袋里触到薄荷糖,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两周——这是允儿提的要求,他答应了就要做到。

他撕开糖纸,将薄荷糖扔进嘴里,清凉感刺激着神经,稍微驱散了困意。

转过走廊拐角,许兴文正准备掏钥匙,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公寓门前的墙边,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抱膝坐着,头埋进臂弯里,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像是要消失在墙壁的阴影中。

许兴文的心脏猛地一紧。

即使看不清脸,即使她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裴珠泫。

他的妹妹。

“珠泫?”许兴文快步走过去,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蜷缩的身影轻轻动了动,但没有抬头。

许兴文在她面前蹲下,这才注意到她肩膀在微微颤抖。楼道里的感应灯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大幅动作,已经熄灭了,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单薄。

“发生什么事了?”他放轻了声音,伸手想碰碰她的肩,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裴珠泫终于缓缓抬起头。

帽子滑落,露出她精致的脸——眼眶通红,睫毛湿漉漉的,鼻尖也泛着红。她咬着下唇,嘴唇微微发颤,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欧巴……”声音小得像蚊子,带着浓重的鼻音。

许兴文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

从小到大,他很少看到裴珠泫哭。即使父亲和母亲离婚时,即使她被同学议论“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的孩子”时,即使练习生时期累到晕倒时,她都是咬着牙,把眼泪憋回去的那个。

现在,她坐在他家门口,哭得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先进去吧。”许兴文站起身,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侧身让开,裴珠泫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大概是坐得太久,腿有些麻,她踉跄了一下。许兴文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客厅的灯亮起,暖黄色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

许兴文把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脱掉外套挂好,这才回头看向站在客厅中央不知所措的裴珠泫。

“坐。”他指了指沙发,“要喝点什么?热水?茶?还是热可可?”

“……热水就好。”裴珠泫小声说,在沙发边缘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许兴文去厨房烧水,从柜子里找出几乎没怎么用过的马克杯——那是允儿上次来买的,一套两个,一个粉色一个蓝色,图案是两只拥抱的小熊。他犹豫了一下,拿了蓝色的那个。

等待水开的间隙,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橘子,剥开放在小碟子里。又翻出一包饼干,是从医院便利店随手买的,包装还没拆。

端着水杯和零食回到客厅时,许兴文看到裴珠泫已经摘掉了帽子,正用手指一遍遍地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至少不再掉眼泪了。

“给。”他把热水递过去,“小心烫。”

“谢谢欧巴。”裴珠泫双手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掌心,她低下头,盯着杯中蒸腾的热气出神。

许兴文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有急着问发生了什么,只是安静地等着。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秒针一圈圈走着。窗外传来远处街道的车流声,隐隐约约,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终于,裴珠泫开口了,声音很轻:“我和造型师姐姐吵架了。”

许兴文点点头,没有打断。

“今天……今天有个拍摄行程。”裴珠泫的手指紧紧握着杯子,“妆发做了三个小时,造型师姐姐选的衣服……我不太喜欢。不是衣服不好看,是那种风格……”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很……暴露。领口开得很低,裙子也很短。”

许兴文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试着商量,说能不能换一套稍微……保守一点的。”裴珠泫的声音越来越低,“造型师姐姐说我不专业,说现在是性感风格流行的时期,说我太固执,不懂得配合团队。我说了很多遍,真的说了很多遍,我可以在舞台上穿,但那种私人的画报拍摄……”

她深吸一口气:“她说,‘irene xi,你已经不是新人了,该知道这个行业的规则。你以为还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许兴文看到她的手在抖,热水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涟漪。

“然后……然后我就说,‘如果这就是规则,那我宁愿不拍’。”裴珠泫闭上眼睛,“我说得很重,说了……说了很过分的话。我说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美,只是在跟风。”

她睁开眼睛,眼眶又湿润了:“我从来没在工作场合这样过。从来没有。成员们都惊呆了,经纪人oppa也……”

“所以你跑出来了?”许兴文问。

裴珠泫点点头:“拍摄暂停了。经纪人oppa让我先冷静一下,明天再谈。宿舍……宿舍现在气氛很尴尬。涩琪给我发了信息,说造型师姐姐哭了。”

她放下杯子,双手捂住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不喜欢那种衣服,为什么要逼我穿呢?为什么就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呢?”

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带着压抑的哽咽。

许兴文看着眼前这个缩成一团的女孩。她二十岁出道,现在已经二十四岁,是red velvet的队长,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irene。但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委屈又无助的妹妹。

“珠泫。”他叫她的名字。

裴珠泫放下手,抬起头,眼睛红肿地看着他。

许兴文斟酌着措辞,语速很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裴珠泫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

“那时候你……多大?七岁?还是八岁?”许兴文回忆着,“爸爸带你来家里,说这是珠泫,是你的妹妹。”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复杂:“我当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没出来。晚饭时,你拿着妈妈——你妈妈做的紫菜包饭,敲我的门,说‘哥哥,吃饭’。”

裴珠泫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也想起了那段记忆。

“我开门了,但没接你的饭。”许兴文继续说,“我说,‘我不是你哥哥,不要这么叫我’。你端着盘子站在门口,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但你没哭,你只是说‘内’,然后转身走了。”

客厅里又安静下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是你和你妈妈抢走了我的家庭。”许兴文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搬出去住,很少回家,和爸爸说话也总是带着刺。我知道这不公平,你和你妈妈没有做错什么,但那时候……我就是转不过这个弯。”

他看向裴珠泫:“你从来没有抱怨过,对吗?即使我态度那么差,你还是每次见面都叫我欧巴,还是会在我生日时发祝福信息,还是会在爸爸面前帮我说好话。”

裴珠泫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珠泫。”许兴文倾身向前,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一件事——伤害不会因为时间过去就消失,不会因为关系变好就被抹去。我被伤害过,你也被伤害过。我们都习惯了把所有东西自己承受,习惯了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柔和:“但是,你听好。”

裴珠泫屏住呼吸。

“你可以不用这么坚强。”许兴文一字一句地说,“你有我,有爸爸,有妈妈。你可以生气,可以委屈,可以跑到哥哥家门口哭,可以打电话骂那个让你难过的造型师。你可以不用永远当那个懂事、隐忍、完美的irene。”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有些生疏,但很自然。

“在我这里,你只是裴珠泫,是我的妹妹。所以,想哭就哭,想骂人就骂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许兴文说着,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我这几天的确很忙,医院手术排满了,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但至少这里是个可以让你放松的地方。”

裴珠泫接过纸巾,没有擦眼泪,只是紧紧攥在手里。

“欧巴……”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许兴文回答得毫不犹豫,“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做得对。”

裴珠泫惊讶地看着他。

“作为医生,我见过太多因为被强迫做不愿意做的事而导致心理问题的案例。”许兴文的表情变得严肃,“作为哥哥,我更不希望我妹妹被逼着穿她觉得不舒服的衣服。职业素养和坚持底线并不矛盾。如果他们真的专业,就该在尊重艺人意愿的基础上寻找解决方案,而不是用‘行业规则’来压人。”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当然,吵架的方式可以改进。明天我陪你去找经纪人道歉——不是为你的坚持道歉,是为说话的态度道歉。然后我们好好谈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好吗?”

裴珠泫的眼泪终于又掉下来了,但这次不再是压抑的啜泣,而是某种释放。

她用力点头:“内。”

“好了。”许兴文站起身,“现在,去洗把脸。浴室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然后我们点外卖,你想吃什么?炸鸡?披萨?还是中餐?”

裴珠泫擦着眼泪,小声说:“炸鸡……可以吗?”

“当然可以。”许兴文拿出手机,“加芝士球?”

“嗯。”

“可乐还是雪碧?”

“……可乐。”

“好的,许医生炸鸡店为您服务,半小时内送达。”许兴文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成功逗笑了裴珠泫。

看着妹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许兴文心里松了口气。他走到阳台,拨通了炸鸡店的电话。

下单后,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律帝医院的方向。医院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那是他另一个世界的坐标。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允儿发来的信息。

【允儿:手术结束了吗?吃饭了吗?】

许兴文嘴角扬起笑容,快速回复。

【许兴文:刚结束。点了炸鸡。珠泫在我这儿,今天发生了点事,让她住几天。】

几乎是立刻,允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珠泫怎么了?”她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许兴文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允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明天上午有行程,下午过去看看她可以吗?带点她喜欢的点心。”

“当然可以。”许兴文心里一暖,“不过别买太多,她最近回归期要控制体重。”

“知道啦,许医生真啰嗦。”允儿笑道,“那你好好照顾她,需要我帮忙随时说。对了,你戒烟怎么样了?”

“严格遵守医嘱,林医生。”许兴文开玩笑地说,“口袋里全是薄荷糖。”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许兴文回到客厅时,裴珠泫已经从浴室出来了,洗过脸后看起来清爽了一些,只是眼睛还是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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