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槐下显圣(2/2)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回过神时,范庆玄已经稳稳落在地上,脚踩在松软的泥土里,竟没发出半点声响,仿佛脚下不是土地而是棉花。老马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惊呼:“好轻功!比当年镖局里的总镖头还厉害!”

范庆玄却像是耗尽了力气,脸色有些肉眼可见的苍白。他看都没看众人,只撂下空灵的三个字“跟我走”,便转身往东北方向走去。那里是片灰瓦连绵的居民区,青石板路蜿蜒着伸向深处,不知要去往何处。

“快跟上!”范庆浩反应最快,招呼着众人拎起随身物品。小李一把拉起宋狗宝,范槐青扶着范庆复,几人匆匆跟上去,只留下老马在原地照看两辆马车和小马驹“渠生”。老马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被符纸封住的树洞,狠狠咽了口唾沫——这趟洪洞之行,怕是比想象中更不简单。

范庆玄的脚步轻快得不像凡人,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成了云团,几步就穿出了巷口。范庆浩等人在后面紧赶慢赶,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在一处四合院前追上他。这院子坐落在巷子深处,门头不算气派却很规整,两扇木门漆皮剥落,挂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门环上结着层薄灰,显然许久没人住了。

“这是……”范庆浩刚想问什么,就见范庆玄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快速画着什么,动作与刚才在槐树上画符时一般无二。众人盯着他的指尖,明明什么都没画出来,却隐约觉得空气里有股奇异的波动,像水波似的往木门上荡去。

“叮!”

一声脆响突然炸开,范庆玄随身携带的那柄铜剑不知何时出了鞘,“噌”地插进门头的木框里,没入近半尺深。震得门头上的尘土哗哗往下落,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

“住在此处,得天独厚,九日之后,再见真章!”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明显的疲惫。话音刚落,范庆玄的身子猛地一晃,两眼一闭就软了一下往地上倒去。“五叔!”范槐青和小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范庆玄的头歪在范槐青肩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眉心那点青光也彻底消失了。范庆复赶紧上前探他的脉搏,指尖触到的脉搏又快又乱,像是惊弓之鸟在乱撞。“快……快找地方让他躺下来!”范庆复急得咳嗽起来,指着那扇挂着锁的木门,“他刚才说……住在此处……”

范槐青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那扇被铜剑钉住的木门。锁是老式的黄铜锁,看起来并不结实。他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猛地往前一撞——“哐当”一声,老旧的木门应声而开,扬起的尘土呛得众人直咳嗽。

院子里杂草丛生,石板路上长着青苔,正屋的窗纸破了好几个洞,透着股陈旧的霉味。但奇怪的是,院子中央那棵石榴树却长得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叶子间还藏着几个刚结的小石榴。

“先把庆玄抬进去!”范庆浩当机立断,指挥着小李和范槐青把范庆玄架进正屋。一推开正屋的门,迎面是一张八仙桌,后墙上挂着一组字画中堂,中间的大画幅上是一株宏伟的参天大树,跟前面在外面看到的那棵老槐树有些相似,最神奇的是两侧的挂字,左边写着“一朝外去数百年祖荫叶茂仍在此”,右手写的是“两次回还几千里神恩根深依如故”,范庆浩轻轻的读出了声音,突然心里一阵发颤连嗓音都跟着在抖动:“这……说的不就是咱们范家吗?从这里离开几百年,如今回来了……但是这么太不可思议了,冥冥之中好像是有人知道咱们要回来,提前准备的这院子……尤其是这幅中堂……太不可思议了……”

经过简单的愣神,几人就看屋里摆着套旧桌椅,蒙着层灰,靠墙放着张土炕,铺着的苇席虽然旧了,却还算干净。几人小心翼翼地把范庆玄放在炕上,范庆复赶紧从包袱里翻出当时在永济县找来给大家瞧病的那个老大夫给的药,想给他喂下去,却发现他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宋狗宝站在炕边,小手拉着范庆玄的衣角,小声问:“玄叔是不是睡着了?”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范庆浩望着大门上那柄插得笔直的铜剑,又想起范庆玄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九日之后”是什么意思?“再见真章”又指的是什么?

阳光透过破洞的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正屋的门开着,能看见院外那条蜿蜒的巷子,远处隐约传来古槐树叶的沙沙声。范庆浩走到门口,打算将还在大槐树下老看车的老马唤回来,穿过大门他轻轻的用手摸了摸,并没有拔出那柄铜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剑身上的缠绳不知何时湿了一片,像是沾了露水。

他回头看了眼炕上昏迷的范庆玄,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范庆复、范槐青、小李和宋狗宝,深吸了口气。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都得守着大家,守着这个范庆玄用最后的力气找到的地方。

毕竟,这是在大槐树下,在范家祖宗的根脉之地。他们几个人,听从九天圣母娘娘的指引,一路奔波,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他在心里默默的沉吟道:范家人是从来不会认输的。

院外的风穿过巷子,吹起地上的尘土,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刚刚开始的秘密。炕上的范庆玄眉头微蹙,仿佛在做什么漫长的梦,梦里或许有洪武年的迁徙队伍,有西去的驼铃声,还有那棵永远矗立在故乡的大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