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州钝战(2/2)

太阳往西边沉时,他们终于退到了城墙根。赵桂芳的团练早已溃不成军,守城的士兵赶紧放下吊桥,范铭带着残部冲过桥时,范增辉回头望了一眼——黄土坡上,没来得及撤走的平民被暴民围在中间,哭喊声刺得人耳膜疼。

“别瞅了!”范增垄拽了他一把,“再不走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吊桥缓缓升起时,范增辉看见一个戴白帽的暴民抓住了刚才那个抱孩子的妇人,刀刃即将落下的瞬间,妇人突然举起怀里的孩子朝城墙方向扔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只捞到一把空气——孩子掉进了护城河,溅起一朵水花就没了踪影。

城楼上,范铭和赵桂芳正清点伤亡。“平回骑阵亡十三个。”范铭的声音像块冰,“都是被平民绊住,来不及开火的。”

范增辉靠在城墙上,后背的伤口黏住了衣衫,一动就钻心地疼。范增垄蹲在他旁边,用布蘸着河水擦胳膊上的伤口,血水里混着泥沙,看着格外刺眼。

“憋屈吗?”范增垄忽然问,声音发闷。

范增辉没回答,只是望着城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十三个弟兄的脸在眼前晃——有刚入营时总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的小兵,有上次战役里替他挡过一箭的老兵,还有那个说打完这仗就回家娶媳妇的伙夫……他们死得太不值了,不是死于酣畅淋漓的厮杀,而是死于一次次犹豫、一次次抬枪和收刀。

“范参将说了。”范增垄把布扔进护城河,“休整三日,再出城清剿。”

范增辉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休整?那些被留在城外的平民呢?那些藏在暴民堆里的白帽,怕是正借着夜色收拢人马。他摸了摸怀里的伤药,那是出发前妻子塞给他的,说“万一伤了就赶紧敷上”。现在看来,这药怕是不够用了。

城楼下的河水呜咽着流,像在替那些没能进城的人哭。范增辉握紧了朴刀,指节泛白——这憋屈仗,他不想再打第二回。三日后再出城,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能再让弟兄们死得这么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