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举家赴晋(1/2)

第八十七章 举家赴晋

民国九年六月初九的晨光,给洪洞县城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范庆浩坐在第一辆马车里,车夫坐上老马手里的鞭子在空中虚挥了一下,枣红马会意地打了个响鼻,九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便踏着青石板路,缓缓驶出了城门。车轮碾过路面的“咯吱”声,混着骡马的嘶鸣,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浩老板,咱们这么大的队伍,目标太大,这趟路怕是依旧不太好走啊。”老马挥着鞭子扽着马缰绳,向车厢凑近了些说道。五十四岁的他眯着眼望了望远处的天际,那里正有一团乌云在慢慢聚集。他早年走镖时,就怕这种看似平静却暗藏风雨的天气,总觉得会出事。

范庆浩回头笑了笑,手里把玩着那张盖着洪洞商会和县政府大印的路条:“有这东西在,再加上咱们带的货,就算遇着麻烦,也能花钱摆平。”他指了指车厢里的茶叶和绸缎,“这些都是硬通货,比银元还好使。”

小李坐在第二辆马车车辕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短刀,刀鞘上的铜环随着马车的颠簸叮当作响。三十岁的他眼神锐利,时不时扫视着路边的树林,像只警惕的猎豹。“浩哥说得是,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低声道,“我听说过了黄河,那边就不太平,有好几股散兵在游荡。”

范庆浩点头:“所以才让你跟老马多费心。白天赶路,晚上轮流值夜,千万别大意。”他又叮嘱伙计们,“遇到人先笑脸相迎,别轻易动粗,咱们是来接人的,不是来打架的。”

车队沿着汾河古道一路向西,起初还算顺利。山西境内关卡虽多,但看到洪洞晋商商会的路条,再塞些茶叶绸缎,守卡的士兵便会放行。出了山西地界,过风陵渡黄河时,却遇到了麻烦。渡口的守军是直系军阀的队伍,领头的军官看他们货物多,非要收双倍的渡河费。

“长官,您看这路条,洪洞县政府盖的章,通融一下?”范庆浩递上两匹绸缎,脸上堆着笑。那军官掂了掂绸缎,又看了看路条,哼了一声:“洪洞的章在这儿不好使!要么交双倍钱,要么把货留下一半!”

小李按捺不住要上前理论,被范庆浩一把拉住。他咬了咬牙,又拿出十块银元塞过去:“长官辛苦,这点茶水钱,不成敬意。”军官掂了掂银元,这才挥挥手放行:“赶紧走,别耽误老子事!”

过了黄河,进入陕西境内,路况越发难行。官道上坑坑洼洼,时不时能看到被遗弃的马车和白骨。有天傍晚,车队刚要扎营,突然从树林里冲出二十多个散兵,手里拿着步枪,嗷嗷叫着要抢东西。

“浩哥,怎么办?”范槐青留在商号没来,小李成了队伍里最年轻也是身手最好、最能打的,他握紧短刀,挡在马车前。

范庆浩却不慌不忙,让伙计搬出两箱茶叶:“各位兄弟,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这点东西不成敬意,给兄弟们换点酒喝。”散兵们看有便宜占,又看小李等人个个精壮,不像好惹的,骂骂咧咧地扛着茶叶走了。

“这些人就是饿疯了。”老马吐了口唾沫,“要是在山西,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抢。”

一路走走停停,遇到过土匪拦路,用五匹绸缎打发了;遇到过地方武装收过路费,给了三箱茶叶了事;最险的一次是在宝鸡附近,遇到一股溃兵,不仅抢了两马车货物,还打伤了一个伙计。范庆浩咬着牙,没让兄弟们报仇,只是连夜赶路,避开了那股溃兵。

“忍一时风平浪静。”他给受伤的伙计包扎伤口时说,“咱们的目的是接人,不是逞强。”

七月中旬,车队到达秦州,这里已是甘肃地界。秦州商会的人听说他们是洪洞来的商号,特意设宴款待。席间,秦州商会会长叹着气说:“兰州那边旱得厉害,粮价涨了十倍,难民都快把城挤破了,你们可得当心。”

范庆浩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谢道:“多谢会长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离开秦州后,车队改走水路,沿着渭河逆流而上,速度慢了许多,却避开了不少陆路的风险。八月十三这天,船队终于抵达兰州城外的码头。范庆浩让人先去皋兰送信,自己则带着车队在码头从船上卸货,然后一一往马车上装。

傍晚时分,范庆隆、范庆林带着范庆浩的女儿范槐秀等人匆匆赶来。范庆隆头发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范槐秀一见到范庆浩,眼泪都快掉了下来:“爹,你终于回来了!”

范庆隆远远见到范庆浩,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几步上前一个劲地拍他的肩膀。范庆林只是赶紧问候范庆浩等人一路是否顺利。

回到皋兰宅院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范福廷、范福安两位老人带着一众家人在门口等候,众人见面自是一阵欣喜和慨然。进了院子,简单一收拾,众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点起油灯。范福廷说起兰州的情况,声音哽咽:“去年冬天就没下雪,今年开春又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上个月,难民把咱们的商号抢了,报官也没用,那些官老爷只顾着自己搂钱……”

范庆浩听着,心里不是滋味,看到范庆玄的媳妇儿吴淑玲在一旁安静的喂孩子吃饭,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她:“这是庆玄让我带给你的,在洪洞咱们找好了地方,基本安顿下来了,咱们的洪槐商号也重新开了起来,现在住的院子大,还能种菜。”

范福安性子沉稳,他看着院里的孩子们,又看了范福廷一眼,叹了口气:“甘肃这个地方,咱们打过仗,流过血,也安安稳稳的过过日子,到如今……唉……庆玄媳妇儿在兰州报社的工作也干不下去了,唉,早就该走了,再待下去,怕是要饿死。”

范庆林看了一旁默不做声的范庆隆一眼,回头望向范庆浩,开始关心路怎么走:“哥,回去的路好走吗?孩子们经不起折腾。”

“放心,”范庆浩拍着胸脯,“我办了往返路条,咱们以行商的名义走,路上安稳些。”他又说起洪洞的情况,商号开得红火,院子收拾得妥当,听得众人眼里都泛起了光。

当晚,范庆浩就发了封电报给洪洞:“已抵皋兰,亲人安好,不日返程。——庆浩” 远在洪洞的范庆玄收到电报时,正在院子里打坐,他睁开眼,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轻说了句:“一切顺利就好。”

接下来的十天,众人忙着处理兰州的产业。范庆浩把带来的九马车茶叶、绸缎以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了当地商会的朋友,虽没赚多少,却换来了不少现银。兰州的商号铺面,则低价转给了一个山西商人,范庆隆的医馆则再没有转手,他郑重其事的将医馆交给了自己最器重的两个徒弟小秦和小魏,这两个徒弟跟随他学医多年,也算是有了些本事,范庆隆只盼他们能继续经营医馆,好好学习医术,不求立即变现也暂时没有考虑脱手。

范福廷和范福安两位老人则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将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和九天圣母牌位神龛包裹起来。牌位是檀香木做的,上面刻着范家列祖列宗的名字,已有百年历史。范福廷用红布层层包裹,又让范福安一一接过去放进特制的木箱里,亲自抱着:“这是咱范家的根,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范庆林和伙计们则采购了些兰州特产,枸杞、发菜、甘草,都是洪洞没有的,装满了七辆马车。另外八辆马车,则收拾出来给老弱妇孺乘坐,车帘都换成了厚实的棉布,以防路上风寒。

范庆歆由于已经在兰州城里嫁为人妇,也有了个大胖儿子,跟夫家商量后决定就跟公婆丈夫孩子等一家人一起留在兰州,若真有动荡就回老家去,所以就不跟着众人去洪洞了。

九月初六这天,皋兰县城的城门刚开,十五辆马车就浩浩荡荡地驶了出来。范庆浩骑着枣红马走在最前面,范福廷抱着牌位坐在第二辆马车里,后面跟着载满人的马车和货物,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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