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难得闲暇(1/2)

第五十八章 难得闲暇

光绪二十二年的盛夏,皋兰城被裹在热浪里,范家宅院的老槐树却投下一片浓荫,蝉鸣声从叶隙间滚出来,搅得庭院里满是慵懒的暖意。五十五岁的范福廷难得卸下甲胄,穿着件月白短褂,正跟着七十九岁的范增学往祠堂走——身后跟着不满十四岁的范庆玄和七岁的范庆复,两个孩子手里捧着香,小大人似的迈着步子。

祠堂里,檀香袅袅,九天圣母元君的神龛前,红绸在穿堂风里轻轻摆动。范增学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指点:“持香要平,弯腰时腰背得挺直,心里得想着祖宗……”范庆玄学得认真,袖口蹭到供桌边缘,带起一阵细尘;范庆复却被神龛上的木雕吸引,踮着脚想摸一摸,被范福廷轻轻按住了肩膀。

二叔,您老身子骨还硬朗。”范福廷帮着点香,看着范增学鬓角的白霜,心里叹惜——这位叔叔自从从县学退下来后就一直守着祠堂,把家神和范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擦得锃亮,比谁都看重家族的根。

范增学笑了笑,咳嗽两声:“老骨头了,就盼着你们平平安安。我老了,将来这祠堂的事,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帮衬了……”

话没说完,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举着张电报跑进来,额角全是汗:“二老爷,将军,福建来的电报!”

范增学接过电报,老花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手指捏着薄薄的纸,微微发颤。范福廷凑过去看,一行行字入眼,心渐渐沉了下去——电报是五十八岁的范福康发来的,说他弟弟范福泰终于从新加坡有了消息。

“福泰在南洋游了这些年,总算在新加坡牛车水落脚了,跟福建商人合伙开茶叶店,娶了闽南商户的女儿,算是安稳了……”范增学念着,声音忽然顿住,“增垄兄……八十三岁的人了,一听这消息,激动得卧床不起,没过几日就去了……”

祠堂里瞬间静了,只有香灰落在供桌上的轻响。范增垄是范家在福建的根,当年从大西北被重病的父亲范立赟召回泉州,一守就是几十年,临终前还嘱咐范福康:“别跟你弟弟断了联系,墓碑朝北方,我得望着那北方回不去的家和我曾经征战过的地方……”

“唉,游子难归啊。”范增学抹了把眼角,转身从供桌下取出块新牌位,“福廷,帮叔把增垄兄的名字刻上,让他回家。”

范福廷接过牌位,木头上还带着新削的纹路。他拿起刻刀,一笔一划地刻下“范增垄”三个字,手竟有些抖。范庆玄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刻字,忽然抬头向范增学问:“爷爷,南洋很远吗?”

“远,隔着万水千山。”范福廷放下刻刀,把牌位递给范增学。老人捧着牌位,恭恭敬敬地摆在供桌末位,又上了三炷香,对着九天圣母的神龛作揖:“你爹说的没错,那都不属于咱们大清的国土,在海外当然很远。圣母娘娘,列祖列宗,增垄回家了。求您保佑海外的福泰、庆正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提到范庆正,范福廷心里又是一紧。自甲午年公车上书后,那孩子就逃去了海外,至今杳无音信,但愿也像范福泰一样,能在异国他乡寻个安稳。

几日后的清晨,驼铃声从巷口传来,范庆浩带着商队回来了。他晒得黝黑,肩上搭着块汗巾,身后跟着个高挑的年轻人——是范福安的儿子范庆林,刚满二十岁,穿着件靛蓝短褂,眉宇间像极了年轻时的范福安。

“三伯,爷爷!”范庆浩嗓门洪亮,把手里的账本递给范增学,“这趟新疆商路顺得很,伊犁的皮毛、茶叶都卖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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