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姚暹渠畔(2/2)

范槐青听得直咋舌:“那咱也跑?”

“跑?往哪跑?”范庆玄熄灭油灯,“四周都是铁丝网,外面还有巡逻队。好好干活,三个月很快就过。”他想起白天在渠边捡到的一块瓷片,上面有青花的纹路,“我看这姚暹渠不简单,说不定藏着好宝贝。”

十一月的风已经带了刺骨的寒意,渠边的茅草结了白霜,踩上去咔嚓作响。范庆玄几人裹紧了棉袄,手里的锄头却没停——再有一个月,这渠就能修完了。

这天中午,范庆浩正跟河南老汉讨教种棉花的技巧——阎锡山新推的“六政三事”里就有种棉,据说种得好有奖励。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尘土飞扬中,十几个骑着马的人冲了过来,身上穿着破烂的军装,手里的步枪锈迹斑斑。

“是散兵!”有人喊了一声,渠边顿时乱了套。监工的士兵立刻举枪戒备,却被为首的刀疤脸一枪打在胳膊上,枪掉在了地上。

“都给我老实点!”刀疤脸勒住马,枪口对着人群,“把你们的钱和粮食都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他身后的散兵们怪笑着,眼睛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挑猎物。

范庆玄把宋狗宝拉到身后,对范庆浩使了个眼色。小李则握紧了拳头,脚步移动到范槐青身边,随时准备动手。

“我们都是苦人,哪有钱啊。”有人哭喊着,却被散兵一马鞭抽在脸上,顿时血流满面。

“少废话!”刀疤脸不耐烦了,“给我搜!”散兵们跳下马,冲进人群里翻包袱,抢窝头,甚至还有人撕扯女人的衣服。

“住手!”小李忍不住了,一拳打在一个散兵的脸上。那散兵没想到有人敢反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随即举枪对准小李:“找死!”

就在这时,范庆玄突然大喊:“快看,军队来了!”散兵们一愣,回头的瞬间,小李已经冲了上去,一拳一个,把两个散兵打倒在地。范槐青也不含糊,抡起锄头砸向一个散兵的腿,只听咔嚓一声,那散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范庆浩趁机推倒了两个散兵,老马则牵着骡马挡在人群前面,枣红马扬起前蹄,吓得散兵不敢靠近。范庆复虽然咳嗽着,却把宋狗宝护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攥着块石头。

刀疤脸见状,知道讨不到好,骂了句脏话,带着剩下的人骑马跑了。渠边一片狼藉,有人在哭,有人在骂,还有人在收拾被抢走的东西。

“多亏了你们几个。”刚才被打的河南老汉抹着脸上的血,对范庆玄几人说,“这些散兵是从陕西逃过来的,听说抢了好几个村子了。”

范庆玄看着散兵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知道,这姚暹渠畔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小李拍了拍手上的土,对范槐青说:“看到了吧,没点本事,在这儿活不下去。”

范槐青点了点头,把锄头握得更紧了。范庆浩则在清点损失,发现他们的包袱没被抢走,松了口气:“还好我把银元藏在马料里了。”

夕阳西下,姚暹渠的水面泛着血色,范庆玄望着远处的铁丝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修完渠,拿到路牌,离开这里。但他不知道,更大的危险,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夜里,范庆玄被冻醒,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他悄悄爬起来,从门缝里一看,只见几个士兵在跟一个戴眼镜的人说话,那人穿着长衫,像是个官。

“……查清楚了,是陕西那边过来的残兵,大概有两百多人,就藏在北边的破庙里……”

“……阎司令已经下令了,明天一早派兵清剿,让修渠的人都待在屋里别出来……”

范庆玄心里一沉,看来明天,又不得安宁了。他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几人,宋狗宝蜷缩在小李身边,像只受惊的小猫;范槐青打着呼噜,嘴角还带着笑;范庆浩和老马靠在一起,睡得很沉;范庆复的咳嗽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窗外的风刮过渠岸,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他摸了摸怀里的铜剑,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不管怎么样,得活下去,得带着大家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枪声果然响了起来,从北边传来,密集得像过年的鞭炮。修渠的人们都被赶到屋里,士兵们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出去。范庆玄几人挤在土坯房里,听着远处的枪声,谁也没说话。

宋狗宝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范庆玄的衣角。范槐青则按捺不住,总想往外看,被范庆浩按住了。“老实待着。”范庆浩的声音很沉,“这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枪声持续了一个上午才渐渐平息。中午时,戴眼镜的官又来了,这次脸上带着笑:“都没事了,散兵被剿灭了。阎司令说了,给大家加菜,晚上吃白面馒头。”

人群里响起一阵欢呼,范庆玄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这姚暹渠畔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修完渠,拿到路牌,立刻离开永济,去洪洞,去看看那棵大槐树——那里,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渠边的太阳渐渐西沉,把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范槐青哼着小调在筛沙子,小李在教宋狗宝打拳,范庆浩在跟河南老汉讨教种棉的技巧,老马在给骡马刷毛,范庆复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咳嗽声轻了许多。范庆玄站在渠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