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中棠荫(1/2)

一路走来

第七章 云中棠荫

隆庆四年的雁门关外,秋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硝烟。范昌勒住战马,望着远处蒙古部落的炊烟袅袅升起——那是“隆庆议和”后的第一个秋天,互市的号角取代了厮杀的金鼓,边城的空气里终于有了久违的安宁。他已年过四十,铠甲下的脊背依旧挺直,只是鬓角的白发比当年在山海关兵书院时多了许多,掌心那块槐木牌碎片,被岁月磨得温润如玉,仿佛与他的骨血融为了一体。

从先锋营见习军师到中军参将,这十余年间,他与蒙古俺答汗的铁骑在长城内外周旋了百余次。槐木牌是他最隐秘的战友:夜袭前的灼烫预警,战机出现时的纹路发亮,甚至在某次被围困于山谷时,牌面指引的暗河方向,让全军得以绝处逢生。他献的“烧粮困敌策”逼退俺答汗主力,“互市诱敌计”瓦解其联盟,一步步从帐下幕僚成长为能左右战局的中军智囊,连总兵官都常说:“范军师的帐,是咱边关的定盘星。”

议和成功那天,军中论功行赏,范昌的名字排在前列,按功可擢升为副总兵,镇守蓟辽。可他捧着封赏文书,望着山海关的方向若有所思——那里有父亲范景的牵挂。

父亲寄来家书早已堆了半箱,范景的字迹从工整到颤抖,话里话外都是催促:“昌儿,你在军帐里熬白了头,该停下来歇歇了。周都司仙去前总说,你有经世之才,莫只困于刀光剑影。我已年过花甲,就盼着能看你成家立业,儿孙绕膝。”

范昌摩挲着信纸,想起周都司临终前的嘱托:“边关安定,终究要靠百姓安乐。你既能运筹军帐,必能治理一方。”他彻夜未眠,次日便上书朝廷,恳请以军功换地方实职,“愿往边城治民事,护互市安宁,不负将士用命,不负百姓盼安。”

朝廷准了。隆庆五年春,范昌卸甲换袍,带着父亲范景,奔赴大同府朔州任知州,兼大同府总兵参事——既管地方民政,又协理边军防务,恰能发挥他文武兼备的长处。

朔州地处大同府南端,依着桑干河,是互市的重要节点,却因常年战乱,民生凋敝:农田荒芜,商路阻塞,百姓多住在土窑里,连学堂都只剩断壁残垣。范昌到任当天,没进知州衙署,先带着随从沿桑干河走了三日,脚下的黄土干裂如鳞,耳边是百姓的叹息:“兵戈停了,可肚子还是填不饱啊。”

他回到衙署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粮仓赈济灾民。有幕僚劝他:“府库空虚,当留有余地。”范昌指着门口百姓反问:“民心不安,互市何稳?”他将自己的俸禄全部捐出,又说服城中士绅开仓,先解燃眉之急。

紧接着,他亲自主持修渠引水。桑干河的水流湍急,却引不到高地农田,范昌带着工匠沿河岸勘测,槐木牌在靠近几处山坳时微微震颤,他便依着牌面纹路的指引,定下“盘山渠”的走向——绕山而行,分三级提水,既能灌溉万亩良田,又可抵御山洪。开工那天,他卷起裤腿跳进渠沟,与民夫一起搬石头、挖泥土,手上磨出的血泡混着泥水,却让百姓们眼里燃起了希望。

渠成那年,朔州的麦田长出了饱满的麦穗,百姓们在渠边立碑,刻着“范公渠”,说:“这渠不是石头砌的,是范大人的心血浇的。”

商路是他的第二件大事。朔州到大同府的山道崎岖,互市的货物常因路险受损。范昌调动卫所军丁,与百姓合力拓宽山路,在险要处修栈道、架桥梁。他还亲笔写信给蒙古部落首领,约定共同维护商路安全,“凡持‘范记’令牌者,汉蒙皆护之”。商路一通,蒙古的皮毛、药材运进来,中原的丝绸、茶叶运出去,朔州的集市渐渐热闹起来,土窑换成了砖房,街上的孩子开始背着书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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