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两方大捷(2/2)

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那双曾经被恐惧占据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的是冷酷和暴戾的火焰。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臣子,最后定格在虚空处,仿佛看到了那些被俘的叛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能冻结的寒意,一字一句,清晰地下达了命令:

“传朕旨意。张从宾叛国,罪不容诛,虽身死,亦难赎其罪!其麾下首要逆党,所有被擒获之叛将头目,无论官职高低,凡有从逆实据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极致残忍的光芒,

“尽数拖出,腰斩于市!其族眷,无论老幼妇孺,一概连坐,夷其三族!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背叛朕,背叛大晋,是个什么下场!”

“陛下……”冯道似乎觉得此举过于酷烈,尤其是牵连甚广,下意识地想开口劝谏。

“嗯?”石敬瑭冰冷的目光扫向他,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血腥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冯道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他低下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躬身道:“老臣……遵旨。”

桑维翰和赵莹也立刻躬身领命。他们深知,此刻的皇帝需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来重新树立权威,用叛徒的鲜血来冲刷之前的恐惧和耻辱,并震慑所有可能心怀不轨之人。

我站在一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虽然早知道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虽然张从宾及其党羽确实罪有应得,但“夷三族”……那将是怎样一场血腥的屠杀?

多少无辜的妇孺老幼将要因为家族中一个人的罪行而人头落地?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方才的喜悦被这残酷的命令冲淡了不少,只觉得这重重宫阙之内,金碧辉煌之下,弥漫开的竟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父皇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苍白脸色,他那冰冷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很快又被那铁血的冷酷所覆盖。

他不再看我,转而开始与大臣们商议如何褒奖杨光远、杜重威、侯益等人,如何安抚阵亡将士,如何重建汜水关防务。

朝堂之上的气氛彻底扭转,从之前的死寂绝望变成了现在的喧嚣躁动,只是这喧嚣之下,依旧潜流暗涌。我默默地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走到殿外,夕阳已然落下,天际只剩下一抹残红,如同被血浸染过。宫人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但我知道,汴梁的危机解除了,父皇的权威保住了,然而,一场针对失败者的、更加残酷的血腥风暴,即将在这座刚刚恢复生机的城市里上演。

我的脑海中不由自地浮现出王十三娘和那些漕帮子弟的面孔。若是当时城破,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若是朝廷征调了他们,而战事稍有不利,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也如同那些即将被推上刑场的叛将亲族一般?

权力之下,生命竟如此轻贱如草芥。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皇城之中,荣耀与残酷,生存与死亡,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数日后,捷报被昭告天下,汴梁城彻底从戒严状态中解除,百姓欢欣鼓舞,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与此同时,另一道旨意也被坚决地执行了。汴梁最大的市口,连日来血腥气冲天。一批又一批被俘的叛军将领被拖上刑场,在百姓复杂的目光中被处以极刑。

他们的家眷,哭喊声震天动地,却被无情地拖拽着,投入囚车,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死亡的命运。整个城市在欢呼胜利的同时,也笼罩在另一层恐怖的阴影之下。

石敬瑭的权威,确实通过这场铁血的清算,重新变得坚不可摧。他不再提返回太原的事情,似乎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沉稳的帝王。

一日,石敬瑭再次召集群臣议事。气氛已然轻松了许多。议题间,桑维翰忽然出列,拱手道:“陛下,日前局势危急,公主殿下曾建言征调民间漕帮之力,以助粮草转运。彼时因军情紧急未能决议。如今叛乱已平,然漕运畅通亦是国之大事。臣观那漕帮能得公主留意,或确有可用之处。是否可着有司考察一番,若果真得力,或可酌情允其承担部分官运辅佐之责,亦显陛下恩威并施,广纳贤能。”

石敬瑭闻言,目光转向我,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表情:“哦?素月,你之前所言,可是当真?那漕帮果真堪用?”

我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桑维翰在投桃报李,也是父皇心情大好之下的顺水推舟。我上前一步,沉稳应答:“回父皇,儿臣虽未及深入查探,但观其帮主王十三娘言行,确是个精明强干、知晓大义之人。其帮众多以漕运为生,熟悉水道,若能得朝廷规范引导,于漕运必有所裨益。”

“嗯。”石敬瑭点了点头,经过这一场风波,他或许对“非常之法”有了更深的体会,“既如此,便由三司派人去核查清楚。若果真如素月所言,准其承揽部分非紧要官粮转运之务,严加监管,以观后效。”

“陛下圣明。”桑维翰、冯道等人皆躬身领命。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漕帮得以进入官府的视野,获得一线发展的机会,而又不必立刻被卷入最核心、最危险的军国大事之中,有了一个缓冲和证明自己的空间。

退出大殿时,阳光正好,明亮而温暖。但我知道,这片阳光照耀的皇城,从来不只是光明和温暖。它充满了博弈、杀机和不得已的权衡。

我抬起头,望向宫墙之外的方向。危机暂时过去了,血与火的教训烙印在每个人心里。而我的路,似乎也在这一次的惊涛骇浪中,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