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忘川(1/2)

溪边的崩溃与决绝,并未随着沈沐回到营帐而消散。

那截断刀贴在心口,冰冷地提醒着失去与亏欠。

沈沐强迫自己将所有情绪转化为推进北戎善后与西境追查的动力,几乎不眠不休地协助萧璟处理着繁杂军务。

燕王的雷霆手段已基本平定乱局,术赤被囚,赵昆势力受挫北撤,大局看似已稳。

沈沐机械地分析、献策、书写,眼神专注锐利。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耗损,在三日后的深夜达到了极限。

就在他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赵昆残部动向的简报,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准备和衣稍歇时,那张字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唯一稍作放松的时刻。

它就那样安静地躺在枕边,折叠整齐,仿佛已等候多时。

纸是北地粗麻,字是工整馆阁体,没有署名,只有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寅时三刻,独往营地西五里白杨林孤坟。可见活呼延律。过时不候。”

“活……呼延律?”

沈沐捏着纸条,指尖瞬间冰凉,呼吸停滞,血液却轰然冲上头顶,耳中嗡嗡作响。

理智的残存部分在尖啸:陷阱!秃鹫崖的证据!术赤的供词!这不合逻辑!是谁?目的何在?

然而,连日来被强行压抑的、对“可能还活着”这一微小希望的隐秘渴望,被“活”这个字眼彻底点燃、引爆。

疲惫、悲痛、愧疚交织成的脆弱心防,在这猝不及防的“希望”面前,不堪一击。

万一呢?

万一那些痕迹是误导?万一他还在某处受苦,等待救援?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燎原之火,吞噬了所有冷静的分析。

他不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沈参议,只是一个被巨大愧疚和渺茫希望攫住的普通人。

他没有时间犹豫,也无法承担“错过”的可能。秃鹫崖的痛,一次就够他余生咀嚼。

他悄无声息地避开哨岗,没入西部荒野的黑暗。五里路很快走完,白杨林在月光下静立,孤坟如约出现。

寅时三刻,坟侧地面无声洞开,露出向下的阶梯和微光。

沈沐深吸一口气,握紧袖中“乌啼”,义无反顾地踏入。

阶梯尽头是石室,夜明珠冷光幽幽。石室一侧,一整面巨大、光洁异常的琉璃墙,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当他走近,看清墙后景象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墙后石室,精铁锁链禁锢着一个人。

衣衫褴褛,伤痕遍布,低垂着头,长发散乱——但那身形,那轮廓,分明是呼延律!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尚存!

狂喜与剧痛同时攥紧心脏,沈沐猛扑到琉璃墙上,手掌紧贴冰冷表面,嘶声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听不见。”

温和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沈沐骤然转身,瞳孔紧缩。

青衫儒雅的崔琰,不知何时已立于室中,脸上是他熟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此刻却让沈沐遍体生寒。

“崔琰?”

沈沐的声音绷紧如弦,身体下意识进入防备姿态,背脊紧贴冰冷的琉璃墙,墙后是生死未卜的呼延律。“是你?这一切?”

“是我。”

崔琰坦然承认,目光掠过琉璃墙,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的人发现他时,他几乎只剩一口气。

秃鹫崖下,并非没有生机,只是需要一点……特别的运气和手段。”

“为何藏匿他?为何不报与燕王?”

沈沐的指尖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里的颤意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崔琰缓步走近石室中央的石桌,从袖中取出一物——一个素白无饰的玉瓶,轻轻放在桌面上。

“因为,救他,需要代价。”

他抬眼,目光直直看向沈沐,那双总是蕴着智慧与温和的凤目,此刻清晰映出沈沐惊疑、愤怒而又夹杂着不敢置信的希望的脸。

“一个唯有你能付的代价。”

沈沐的视线落在那玉瓶上,心头掠过强烈的不安:“……何物?”

“此药名曰‘忘川’。”

崔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沈沐耳中,却重若千钧,“南疆秘传,世间或仅此一份。服之,前尘皆忘,旧忆尽洗。如同新生。”

前尘皆忘?旧忆尽洗?

沈沐呼吸一窒,猛地看向崔琰:“你要我……喝下这个?忘记一切?”

“不错。”

崔琰点头,神色平静得近乎残酷,“用你所有的记忆——关于萧玄,关于南朝皇宫,关于北戎草原,关于你从何而来,为何在此,所有的一切

——来换他的命,和他的自由。

我会确保他安全离开,得到妥善医治,甚至……助他拿回他失去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带着蛊惑:“至于你的医术,你的学识,你那些令人惊叹的见解与能力,那些构成你智慧核心的东西,并不会受影响。

你依然是沈沐,一个才华横溢的智者。

萧玄给你的,只有伤害与禁锢。忘记他,是解脱,是新生。你的才智,不该被他的影子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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