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深海迷航(1/2)

渔船像一片枯叶,在墨黑的海面上起伏。

引擎早已锈死,苏念只能用那支破烂的木桨,在船舷边勉强划动,试图让船保持远离海岸线的航向。海浪不大,但带着一股阴沉的推力,将小船不断推向更深的黑暗。

船舱里弥漫着浓重的鱼腥、铁锈和血腥味。江迟侧躺在潮湿的木板地上,左腕的临时包扎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渍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分外刺目。自残的伤口很深,边缘皮肉外翻,隐约可见白骨。但更让苏念心悸的是他左臂皮肤下那些淡蓝色的纹路——即使荧光已熄灭,那些血管般虬结的痕迹依然清晰,像某种寄生在皮下的邪恶图腾。

他一直在发高烧,身体间歇性抽搐,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偶尔,灰绿色的眼瞳会短暂睁开,却没有焦距,只是空洞地瞪着船舱顶棚,瞳孔深处似有极细微的电流般的光丝一闪而过。

生物芯片的后遗症,还是感染?

苏念停下划桨,探身摸了摸江迟的额头。烫得吓人。她从湿透的背包里翻出最后一点药品——退烧药片已经泡烂成糊状,消炎药粉也结块了。她咬咬牙,撕下一块相对干净的衬衫内衬,蘸了海水,拧干,敷在江迟额头上。

物理降温,聊胜于无。

做完这些,她重新拿起桨,望向四周。夜色浓稠如墨,海天交界处一片混沌,只有远处雾屿镇的零星灯火,在潮湿的空气里晕成模糊的光团,像即将熄灭的余烬。

不能回岸。周凛的人、猎人、甚至可能被惊动的警方,都会在沿岸布网。海上看似危险,反而是暂时的盲区。

但同样,海上也意味着孤立无援。没有淡水,没有食物,没有药品,江迟的伤拖不起。她需要找到一个能暂时落脚、又能获取补给的地方。

老刀的声音透过耳后微型通讯器传来,信号断续,夹杂着海浪干扰的沙沙声:

“苏念……听到吗?数据箱……已取得……酒窖安全……但你那边……”

“说清楚!”苏念压低声音,桨叶拍打水面。

“箱体完好……但加密级别很高……需要时间破解……唐笑笑传来消息……周凛震怒……封锁了海月轩和码头……正在全城搜捕‘纵火犯’和‘盗窃犯’……通缉令……可能天亮前就会下发……”

通缉令。苏念冷笑。周凛果然倒打一耙。

“猎人呢?”她问。

“信号消失了……最后踪迹在码头东南两海里处……疑似有接应船只……但型号不明……”老刀停顿,语气凝重,“另外,我调取了安全屋被突破前的监控残留画面……三个猎人,装备专业,战术动作有军方背景……其中一人左肩有蝎子纹身……我查了数据库……”

“说。”

“国际雇佣兵组织‘黑潮’的标志性纹身。‘黑潮’专接灰色地带的脏活,尤其擅长生物追踪和‘特殊目标回收’。他们的雇主……通常不是普通人。”

“医生。”苏念吐出这两个字。

“可能性极高。”老刀确认,“‘黑潮’要价极高,周凛未必请得动,但‘医生’背后的势力……可能不简单。苏念,你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点,江迟需要医疗,你也需要休整。”

“我知道。”苏念看向昏迷的江迟,“这附近有没有废弃的钻井平台、灯塔、或者不受管辖的小岛?”

老刀沉默几秒,键盘敲击声传来。“东南方向,直线距离约八海里,有一个二战时期遗留的防空观测塔,建在孤礁上。六十年代废弃,结构应该还算稳固,平时只有个别钓鱼佬会去。但那里没有淡水,也没有补给。”

“坐标发我。”

很快,一组数字传入苏念脑海。她调整方向,用桨划动。八海里,靠这支破桨,天亮前能到就算奇迹。但至少,有个目标。

通讯器再次响起杂音,老刀的声音变得模糊:“……小心……周凛可能动用了……海上巡逻……信号……干扰……”

声音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失。

通讯被切断了。不是自然干扰,是人为的电子压制。

苏念心头一沉。周凛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他不仅要抓人,还要彻底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

她摘下耳后的微型通讯器,捏在指尖看了看,然后用力掷入海中。这东西现在不仅是废品,还可能成为追踪信标。

做完这一切,她沉默地划桨。机械性的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久,手臂从酸痛到麻木,掌心被粗糙的木柄磨出水泡,又磨破,血混着汗水黏在桨上。

海面起了雾。

灰白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悄无声息地包裹了小船。能见度迅速降至不足十米,连桨叶划开的水声都变得沉闷。潮湿的冰冷渗入骨髓,苏念打了个寒颤,动作却不敢停。

在这种浓雾里,迷失方向比遭遇敌人更致命。

她只能依靠直觉和微弱的海流感觉,朝着记忆中的东南方向继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桨叶入水、出水、再入水的单调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雾气中,忽然出现一团模糊的、比夜色更浓重的黑影。

不是船,也不是岛。轮廓棱角分明,像某种人工建筑的尖顶。

观测塔。

苏念精神一振,加快划桨速度。小船破开浓雾,渐渐靠近。

那是一座灰黑色的混凝土塔楼,约二十米高,矗立在嶙峋的礁石上。塔身爬满深色的海藻和藤壶,底层大半没入水中,只有锈蚀的铁梯蜿蜒向上,通向一个半塌的观测平台。平台边缘的栏杆早已断裂,像巨兽残缺的肋骨,刺向雾蒙蒙的天空。

荒凉,破败,但至少是实的。

苏念将船划到礁石边缘,跳上湿滑的岩石,将缆绳系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然后回身,费力地将昏迷的江迟拖出船舱,背在肩上,攀上那道锈迹斑斑的铁梯。

铁梯在她的重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铆钉松动,阶梯晃动。她咬紧牙关,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江迟的身体压在她背上,滚烫,沉重,左腕垂落,包扎的布条被铁锈勾住,撕裂,鲜血又开始渗出,滴落在她颈后,温热粘腻。

终于爬上观测平台。平台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鸟粪、枯死的海草和破碎的贝壳。中央有一个方形的水泥建筑,应该是当年的设备间,门板早已腐烂脱落,里面黑洞洞的,散发着霉烂和动物巢穴的气味。

苏念先将江迟放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然后迅速检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约十平米,空无一物,只有墙角堆着些风化严重的木箱碎片。屋顶有裂缝,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地面相对完整,没有明显的塌陷风险。

勉强能栖身。

她撕下更多的衬衫布料,重新给江迟包扎手腕。伤口的情况很糟,边缘已经开始发白肿胀,有感染的迹象。没有抗生素,没有干净的水,这样下去,要么失血过多,要么败血症。

处理完伤口,她累得几乎虚脱,靠着墙壁坐下,剧烈喘息。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刺骨,肩膀的擦伤和膝盖的撞伤都在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自己,目光紧紧锁在江迟脸上。

他的呼吸很浅,很急,胸膛起伏微弱。高烧让他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惨白干裂。偶尔,他会无意识地抽搐,左手手指蜷缩又松开,仿佛在挣扎什么。

“江迟。”苏念低声唤他。

没有反应。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

睫毛颤动了几下,灰绿色的眼瞳缓缓睁开一条缝。瞳孔涣散,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在苏念脸上。

“念……姐……”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听着,你现在发高烧,伤口感染。我们需要淡水、药品,还有食物。”苏念语气尽量平稳,“观测塔暂时安全,但撑不了太久。天亮后,我必须想办法弄到补给。你会一个人待一段时间,能保持清醒吗?”

江迟眼神迷茫,似乎无法完全理解她的话。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腕,又看向苏念,嘴唇动了动:

“……水……”

苏念从背包里翻出最后半瓶矿泉水——塑料瓶在之前的搏斗中压瘪了,水只剩一口。她扶起江迟的头,小心地喂他喝下。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江迟的瞳孔似乎清明了一瞬。他贪婪地吞咽,然后再次脱力地倒回地上,剧烈咳嗽。

“慢点。”苏念拍他的背。

咳嗽平息后,江迟喘息着,目光望向观测台外浓得化不开的雾海。月光在雾气中晕染开惨淡的光晕,海面一片死寂。

“……这里……像‘巢穴’的禁闭室……”他忽然开口,声音飘忽,“也是这么黑……这么冷……没有声音……只有‘医生’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走来走去……”

苏念沉默。

“他每次来……都会带新的针剂……说是在‘优化’……然后问我……有没有‘看见’什么……”江迟继续喃喃,像在梦呓,“我不知道他要我看什么……我只看见血……看见缝合线……看见玻璃罐里……那些会动的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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