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礁石与岸（2/2）

江迟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

透过嶙峋的礁石缝隙，在拍岸浪花翻涌的白色泡沫后方——不再是深色的轮廓或模糊的猜想。

是一片真实的、灰黑色的、布满了碎石和湿滑海藻的——滩涂！

陆地！真的是陆地！

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的强心剂，注入了江迟即将崩溃的身体。他忍住右腿那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用双臂和完好的左腿，配合着苏念的拖拽，拼命地向着那片滩涂的方向挣扎。

最后的几十米，仿佛比之前所有的航程加起来还要漫长。

他们被海浪推上礁石，又滑落下来，身体被粗糙的石头和尖锐的贝壳划得遍体鳞伤。冰冷的海水一次次试图将他们拉回深渊。

终于，在一次较大的海浪推送下，两人连同抱着的浮木碎片，被一股脑地冲上了那片碎石嶙峋、冰冷潮湿的滩涂！

身体接触到坚实地面的瞬间，一种极致的虚脱和劫后余生的茫然，瞬间淹没了他们。

苏念趴在冰冷的碎石上，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虽然同样冰冷、却不再充满海水的空气，咳出肺里最后一点咸涩。左臂的伤口鲜血淋漓，混着泥沙，看起来触目惊心。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没有一处不痛。

江迟则直接瘫倒在滩涂边缘，右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的、痛苦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呻吟。

海水还在他们脚边不远处起伏，试图将他们重新拉回去。

苏念强撑着抬起头，看向这片滩涂的后方。

灰色的岩壁向上延伸，长满了深色的苔藓和耐盐植物。更高处，是更加浓密的、低矮扭曲的灌木丛。天空依旧阴沉，但这里没有浓雾，只有带着咸腥和植物腐败气息的、真实的海岸之风。

他们上岸了。

以近乎粉身碎骨的代价，从冰冷的大海中，捡回了一条命。

暂时。

苏念躺了片刻，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向滩涂更高、更干燥的地方爬去，同时用嘶哑的声音对江迟命令道：

“离开……潮水线……爬过来……”

她还不能死。江迟也不能。

至少，不能死在这刚刚踏上的、未知的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