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冰海浮生（1/2）

沉船的余波彻底散去，海面重归一种令人心悸的、单调的起伏。浓雾如同永固的囚笼，将天地压缩成一片灰白色的、没有边界的混沌。冰冷的墨色海水包裹着、挤压着身体，每一秒都在贪婪地攫取着本已不多的热量和体力。

苏念和江迟挂在那个简陋得可怜的浮具上，随着海浪缓慢地起伏、旋转。浮具是用破帆布和缆绳草草扎成的，提供的浮力勉强能让他们的头部保持在水面之上，但身体绝大部分依旧浸泡在刺骨的寒流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腥和深入骨髓的冷意，肺部因寒冷和消耗而火辣辣地疼痛。

时间在极致的感官痛苦和精神的极度紧绷中失去了意义。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半小时。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锥，持续不断地凿击着意识，带来麻木和昏沉的欲望。江迟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失去知觉，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只想就此睡去，沉入这片冰冷的、永恒的黑暗。

“别睡。”苏念嘶哑的声音如同冰棱，猝然刺破他混沌的意识，“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的声音同样因寒冷而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醒。

江迟猛地一激灵，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涣散的精神勉强凝聚。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身边的苏念。

她同样脸色青白，嘴唇冻得发紫，湿透的黑发贴在脸颊和额角，睫毛上甚至凝着细小的冰晶。但她那双眼睛，在浓雾和寒冷造成的模糊视线中，却依旧亮得惊人，像两点不肯熄灭的寒星，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翻涌的海面和浓雾深处。

她在寻找。寻找陆地、寻找船只、寻找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生机，哪怕是漂浮的木板、一个密封的容器……或者，浓雾散去的迹象。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冰冷的针，死死钉在江迟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强迫他保持清醒。

“保存体力……调整呼吸……”苏念断断续续地低语，像是在指导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跟着海浪的节奏……别对抗……”

江迟依言，努力控制着自己急促而混乱的呼吸，试图让它变得悠长一些，跟随身下海浪那永恒的、缓慢的起伏。这微小的调整似乎真的节省了一点点力气，也让灌入肺部的冷空气带来的刺痛感稍减。

但寒冷和脱水的威胁依旧如同悬顶之剑。他们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尽管浸泡在海水里，却一滴也不能喝，那只会加速脱水和器官衰竭。

苏念解下腰间系着的水瓢，递给江迟，示意他舀起一点海水，但不要喝，只是润湿干裂的嘴唇和口腔，聊胜于无的幻觉。她自己则忍耐着。

时间在煎熬中缓缓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迟的意识再次开始飘忽，几乎要坠入那温暖诱人的、名为“放弃”的深渊时——

前方的浓雾，似乎……变薄了一丝？

不，不是错觉！

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海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开始搅动这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浓雾！雾墙开始流动、变薄，如同舞台的幕布被缓缓拉开了一角！

灰白色的混沌渐渐褪去，更高处透下些许微弱但真实的、属于天光的光亮！虽然依旧看不到太阳，但能见度在明显提升！

数十米外，海面的波光隐约可见。更远处，似乎有……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