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月色正好(2/2)
话音未落,你指尖那缕尚未完全散去的风丝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在空中灵巧地打了个旋儿,精准无比地缠上他筷尖即将送入口中的最后一块苏打鸭。
景元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块油亮喷香的鸭肉脱离掌控,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稳稳落在了你的碗中。
你慢条斯理地夹起那块鸭肉,在他眼前故意晃了晃,语气平淡。
“将军既然这么闲,不如也陪他们加练?”
景元立刻夸张地捂住心口,眉头紧蹙,摆出一副痛心疾首、虚弱不堪的模样:“哎哟!本将军今天实在疲倦!跑不了啊!”
你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将军今儿不是就一直在那坐着看我练兵吗?这就累了?”
他闻言,立刻收敛了夸张的表情,甚至坐直了几分,脸上换上一种极其严肃、仿佛在陈述某种至高真理般的正色,一字一顿道:“心累了。”
你:……
你:?
看着他那张写满理不直气也壮的脸,你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终,你摇了摇头,将那块抢来的鸭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懒得再理会这位「心力交瘁」的将军。
……
饭后,月色正好,将青石小路照得泛着朦胧的清辉。
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五百步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好容得下一段闲散的漫步。
景元双手背在身后,步履慵懒,银白的发丝在月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他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辣味糖丸和那块不翼而飞的鸭肉,嘴角噙着一点意犹未尽的笑意。
“说起来,”他侧头看你,金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亮,“你那葫芦里的糖,是不是该补货了?今日可是见底了。”
你瞥他一眼,语气平淡:“将军若少顺走几颗,自然够用。”
他低笑出声,也不反驳,反而理直气壮:“本将军这是替你尝尝味道,免得你误食了过期之物。”
夜风轻柔,拂过路旁的草木,带来沙沙的轻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从明日兵营的轮值,到工造司新送来的那批训练用器械是否需要调整,再到……不知谁家院墙内探出的琼实树枝,今年结果似乎格外繁盛。
没有军务的紧绷,没有身份的拘束,只是两条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偶尔因步伐交错而重叠,又很快分开。
不过五百步,很快就到了该分岔的地方。景元在你那扇熟悉的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你,眼底映着月色,也映着你的身影。
“行了,就送到这儿吧。”他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再送,怕是要送到你榻边了。”
你闻言,眉梢微动,还未开口,他已笑着转身,朝着几步之外自己的宅邸走去,背影潇洒,唯有那带着笑意的声音随风飘来:
“明日记得带糖——”
你站在门前,看着他推开自家院门,身影融入那片暖黄的灯火中,这才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阿月早已等在门后,亲昵地蹭了上来。
你弯腰搂起蹭在脚边的阿月,小家伙温顺地蜷进你臂弯,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推开卧室的门,室内还残留着一点清浅的、你惯用的安神香的气息,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在床前的地面上投下一方澄澈的银白。
你将阿月轻轻放在它惯常栖息的软垫上,它却不肯安分,踩着优雅的步子跟到你床边,仰头用那双青灰色的圆眼睛望着你,尾巴尖儿轻轻勾了勾你的裤脚。
你卸下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腰间那枚龙纹玉佩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那鳞片纹路上摩挲了一下,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人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
「…和本将军给的糖放一个暗格……」
你摇了摇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转身,你摁熄了案头那盏不甚明亮的灯,只留满室月光。
阿月在你躺下后,轻巧地跃上床尾,寻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将自己团成了一团黑色的毛球。
夜色静谧,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几声更鼓。你合上眼,任由意识渐渐沉淀下去,化作一片安宁。
五百步外,另一扇窗内,灯火也刚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