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出(1/2)
丹恒总是在做梦。
那不是少年人该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浅梦,而是沉郁如渊、漫漶着百年尘埃的旧梦。
梦中的风,带着鳞渊境的腥咸,梦里的雨,是裂空之战的寒铁碎末,连月光里,都含带了龙尊鳞片折射的冷辉……
从未踏足过的战场,从未看见过的星辰,从未听闻过的低语…分明并非他亲身所历,却比亲眼所见更清晰,比亲耳所闻更真切,比亲身所感更刻骨。
桩桩件件尽数涌入脑海,他甚至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复现出梦中的一花一草一木一叶,梦中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他终于懂了,先生当年望着他时,面对他的疑问那些欲言又止的停顿是为何,他亦明白了,先生当年所说并非片刻安慰,而是跨越百年的真心期许。
……只是偶尔的,他会有些恍惚,仿若立身于此的,仍是那个早在百年前就已陨落于幽囚狱、背负着全族罪责的前世身——饮月君,丹枫,而非他「丹恒」。
…只是,偶尔罢了。
——“该走了。”
守在牢门外的判官声音平淡无波,向旁撤了半步,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额外的叮嘱。
丹恒沉默着抬手,指尖细细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又轻轻理了理耳侧的耳饰,他在经过伪装后变得圆润的耳尖上停留片刻,才放下手臂。
他抬起头,第不知道多少次认认真真打量这方囚禁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地界。
最深处的石塌原是触之冰寒的,先生来后便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绒毯,后来再躺卧时,便无需蜷缩着环抱双臂取暖;角落的石台本是粗糙的,先生寻来细砂打磨得平整光滑,他便日日在上面练字习读,砚台的墨痕曾在石面上结了一层薄痂,后来被他细细擦拭干净;石壁上曾被他刻过不成形的星图,是照着先生带来的星卷描摹的……
但现在,他该走了,离开幽囚狱,离开罗浮,万世不得回返。所以那些被他与先生共同留下的改动痕迹都已悄然消散,乍一看去,竟与先生未曾踏足的那几年别无二致。
…不,还是有分别的。
丹恒垂下眼睫,俯身捡起那盏长明灯,琉璃灯盏剔透依旧,里面的灯油不知是何种材质,数百年来始终不徐不缓地燃烧着,橘黄色的光晕温柔地漫开,带着熟悉的暖意,驱散了周遭的寒气。
这盏灯,暖了他在幽囚狱每一个孤身一人的夜。他还记得先生说过,这灯能驱邪避秽,也能慰藉孤魂,如今想来,或许是怕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忘了人间还有暖意。
“顺着石阶往上走,就能离开幽囚狱,外面有人在等你。”
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丹恒对着判官轻轻颔首,没有多问一句话,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身后的石室。他双手捧着长明灯,指尖小心翼翼地护着灯壁,一步步朝着石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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