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会(2/2)

说罢他袍袖轻轻一拂,袖中隐约传来细微的机括声响。你余光瞥见,四周隐在暗处的金人守卫眼中原本亮着的红光此刻正悄然熄灭,彻底没了动静。

他朝你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显然早已布好了这不受打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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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浸了墨的宣纸,从天际慢慢晕染下来,把整座庭院裹进了一片清寂里。凉亭孤零零立在院角,檐角悬着的铜铃早已褪成了暗褐色,铃身爬满细密的铜绿,夜风卷着草木的凉气掠过时,铃舌在铃腔内轻轻磕碰,只发出低低的闷响。

亭下石桌是整块青石凿成的,表面被风雨磨得发暗,却仍留着几百年前的痕迹——深浅不一的剑痕像凝固的闪电,纵横交错地刻在台面上。其中一道斜劈的裂痕最是扎眼,刃口劈入石面时的力道似还残留在纹路里,裂痕深处嵌着半片枯枫。

那叶片早已失了血色,卷成焦褐色的筒状,连叶脉都干得发脆,却像嵌了枚时光的印戳,牢牢卡在石缝间不肯脱落。

你与景元隔着石桌对坐,桌案上那道旧痕恰好横在两人中间,像一道浅淡的界,又像一根牵系着过往的线。天上的月轮悬得正高,清辉如水般漫进凉亭,淌过石桌,漫过两人的衣摆,将彼此的影子长长地拉向朱红色的廊柱。

影子在柱上轻轻叠着,身形挺拔,竟与记忆里少年时在亭中对练的模样渐渐重合,恍惚间,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兵器相击的脆响,混着少年人的笑闹声,在夜色里轻轻漾开。

风又起了,这次卷着廊下种的桂树花香,细碎的花瓣被吹进亭内,落在石桌的剑痕里,落在你手边的瓷杯沿上,也落在景元垂落的白发间。他抬手拂去发间的花瓣时,指尖沾了点月光,倒像是接住了一片碎落的星子。

“你枪法比从前狠了。”

景元忽地出声,指尖一抬,就想勾走你腰间悬着的葫芦,可他分明已经抓住葫芦绳,可那器物却纹丝不动,他抬眼一看,原是你的手早已稳稳摁在了葫芦顶上。

他顿了顿,忽然低笑起来,白发间漏下的月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了星子般的光点。

“那时候你说,要学足以守护一方的武艺…”他说着,指尖轻轻点在石桌那道旧裂痕上,视线落定在你的脸上,“现在够了吗?”

你默然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冰纹,没有接他那句关于过往的话头。

“今日按例巡逻,西境戍楼的结界稳固,南隅水闸处的符文需三日后续补,至于幽囚狱外围……”

话语顺着既定的章程铺陈,说的是巡逻路线,却掺着几分真假——西境戍楼确是上周查过,南隅水闸的符文隐患也是实情,可所谓「今日亲临」不过是混在真话里的幌子,是说给暗处可能存在的耳朵听的浮面说辞。

景元没接话,只抬手执起茶壶,滚烫的茶水注进你面前的空杯,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杯盏相碰时发出轻脆的叮声,茶水在杯底漾开细密的水纹,你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声音压得更低:“今日见了丹恒,他对名字,似是有了几分懵懂的执念。”

这话落进茶雾里,才算触到了真正的来意。景元执壶的手顿了顿,指尖在壶身的云纹上轻轻一顿,而后缓缓将壶放回石桌,杯底的水纹与你杯中的涟漪悄悄叠在一起。

“那些龙师盯得紧,你往后去,不必急着教他太多。”

“…我明白。”

你都明白。

默然片刻,你口中继续汇报起流云渡的残骸清理进度,而袖中却滑出半片写满小字的枫糖纸——这是今日丹恒临摹的《击蒙要诀》。

“金人巷的商船需增派三队巡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