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伪装（1/2）

将自我封印于时空之海时，时隙的意识并未完全停滞，它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运行着，并给予她一个又一个慢放的梦境。

在那些被拉长得近乎永恒的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过往。

她看到幼年的自己，懵懂间便能令庭院的花朵顷刻绽放又转瞬凋零，引来周围惊惧又羡慕的目光。她是“天之娇女”，被时间本身所偏爱，成长路上虽有磕绊，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甚至因祸得福。她记得第一次真心结交的朋友，那个笑容灿烂、会在她练习能力失控时安慰她的少女；记得后来并肩冒险的伙伴们，在篝火旁畅谈理想，在危机中彼此托付后背。

那些时光，在梦境中被无限拉长，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颤。友人的笑声，篝火的温度，胜利后的欢呼，甚至争吵时对方眼中真实的怒火与随之而来的和解……一切都是鲜活的，充满色彩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然而，梦境的色调总会缓缓变化，如同日暮降临。

她看到父母的面容逐渐被时光刻上皱纹，鬓角染上白霜。他们看向她依旧青春容颜的目光，从最初的骄傲，渐渐掺杂了复杂难言的情绪——那是欣慰，是担忧，还有一丝无法跨越时间鸿沟的淡淡疏离。她站在他们的病榻前，握着他们枯槁的手，感受着生命的温度一点点流逝，而她掌心的时间之力能扭转枯荣，却无法为他们注入半分生机。那种无能为力的冰冷，穿透梦境，至今萦绕在她意识深处。

接着，是朋友们。曾经并肩的少年、少女，慢慢有了家室，眼角爬上细纹，谈论的话题从冒险与远方，变为生计与儿女。他们依然对她好，却不可避免地渐行渐远。他们开始衰老，动作迟缓，记忆褪色，而她却停留在相遇时最美好的年华。她参加他们的葬礼，一次又一次，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令人麻木的漫长名单。最初她还会痛哭，后来泪水干涸，只剩下一种空旷的、钝痛般的寂静。

直到，世界上再无她熟知的人们。

对世界感到陌生的瞬间，她打破了世界的束缚，超越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成为了“以时空越界之人”。

她见证了宇宙外的世界，也结识同样身为“越界者”的伙伴们，一切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然后，“终局”来临。

或是消散于宇宙，或是成为融于一方规则，成为无意识的“神明”，在世界的“恶意”下，“越界者”的称呼就这样被无情地被嘲笑、被蹂躏着。

崩溃的时隙自知自己的“终局”也将到来，但不愿迈上那个“终局”的时隙将自我投入时间之海中，如icu的癌症晚期的病人般，麻木而悲痛地延缓着最后的时刻。

时空之海寂静无声，有的只有不断重复的梦境，直到那天，一位七彩的巨人硬生生撼动了整个时间之海，以最粗鲁的方式，将她唤醒……

“咚！！！”

“嗷！！！疼疼疼！！！”

清脆的敲头声回荡在天幻的房间中，伴随而来的则是时隙尖锐的哀嚎。

“小天幻你欺负阿姨！我要你的补偿！”

不到一丝犹豫，时隙毫无形象地抱着天幻的大腿叫嚷着，但当她完全睁开眼时，却看见此时房间中并非只有天幻。

“……阿姨好？”

“天幻哥哥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他。”

缇娜和夏世眨巴着自己的小眼睛，震撼和真诚的两双眼睛让时隙瞬间僵住了。

时隙僵硬地转头，想要逃离那尴尬的视线，对上的，却是一个紫色的纯净眼眸。

“阿姨头疼吗？doro摸摸，摸摸就不疼了。”

小小的doro用着那只柔软的右手抚摸着时隙刚被敲击的额头，甚至吹了两口气。

“……谢谢。”

时隙突然有点想继续睡觉了，毕竟，这个房间好像没有洞给她钻……

收拾完无地自容的时隙后，天幻宣布了对时隙限制的解除。

“经过大家的讨论与认可，我们认可了你的友善。”

经过一晚的观察，外加天幻对“越界者”们的悲剧的介绍，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心，但她们都同意了让时隙在生命的最后至少完成她的遗憾。

“所以，” 天幻继续说道，语气缓和下来，“之前的大部分限制解除。你想去这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看看吗？我可以带你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大家共同的决定。我们了解了‘越界者’的宿命，也理解你的……处境。” 他的目光扫过缇娜、夏世和doro，三个女孩都认真地点了点头，梦梦也回以鼓励的微笑。“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彻底放下疑虑，但至少，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希望你至少能完成想做的事，不留遗憾。”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时隙愣愣地看着天幻，又缓缓看向门口的梦梦和三个孩子。缇娜眼神清澈，夏世目光温和，doro依旧用那双纯净的紫眸好奇地望着她，而梦梦的笑容里带着理解和包容。

没有惧怕，没有戒备，没有将她视为不可接触的古老怪物或危险源头。有的，只是一种简单而直接的接纳——接纳她此刻的窘态，接纳她过往的沉重，也愿意为她提供一段或许短暂、却充满善意的陪伴。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噎从时隙喉咙里溢出。她猛地用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装模作样的假哭，而是混杂了太多复杂情绪的宣泄——有被理解的触动，有愿望达成的酸楚，有面对终局前获得温暖的感激，也有积压了无数岁月、终于在此刻寻得出口的孤独与悲伤。

“真是的……一个个的……都这么乱来……” 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明明……明明我是个麻烦的老阿姨……还那么可疑……”

doro似乎被她突然的哭泣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又走上前，这次轻轻抱住了时隙的胳膊，小脸贴在上面，小声道：“阿姨，不哭。doro在。”

这简单直接的安慰，让时隙的哭声顿了一下，然后变成了更加控制不住的呜咽。

天幻走过去，温柔地抚摸着doro的头发，对时隙报以理解的微笑。

过了好一会儿，时隙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看起来狼狈又有些滑稽。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天幻，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坚定：

“我，没什么特定的地方想去，所以，能带我认识你的‘生活’吗？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了。”

天幻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轻地点了点头。

“好。”他说。

他没有说“我的生活很普通”，也没有问“你想从哪里开始”。他只是接受了这个请求，如同接受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约定。

于是，这一天变得格外不同。

从一顿温馨的早餐开始，天幻和缇娜等人与有些局促的时隙共同享用了自己那份食物，然后，天幻带着时隙来到了圣芙蕾雅。

菈菈与琪亚娜积极地担当了导游的职责带着时隙认识着圣芙蕾雅，在这路上，同为圣芙蕾雅学生的芽衣和布洛妮娅也“巧合”地加入了进来，分享着她们在圣芙蕾雅的趣事和体会。

黑白两位希儿也恰巧“路过”，为时隙介绍着圣芙蕾雅的历史，时不时还有娜娜和梦梦召唤的植物伙伴们为这一路上的旅途活跃气氛。

在天幻上课时，时隙也安排在了他的旁边，听着姬子老师讲课，门口偶尔有踮起脚的德莉莎学园长探课。

离开圣芙蕾雅之后，在爱莉希雅的迎接下，天幻与时隙还有黄金庭院的其他租客们一同坐上了伊甸演唱会的vip座位，在幕后，时隙独到的音乐审美让伊甸感到惊奇，她们交谈甚欢，度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

平稳的生活偶有插曲，宇宙外，名为“贝蒙斯坦”的鸟型怪兽来到了城市中，试图捕食高能源物质填饱肚子。

所幸在天幻准备出手前，刚好巡逻在附近的比留间弦人变身为布莱泽击败了贝蒙斯坦，时隙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狂野的奥特曼，不由有些不敢相信。

“野人见过，野奥特曼还是第一次见……”

刚好落在附近的比留间弦人听到这个评价，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说错。

而这一天中，也有一个金色身影一刻不停。

小暗全程跟踪着天幻和时隙两人，她便是没有放下戒心的那个人，多年的杀手生涯让她不愿意这样相信一个人，但一天的观察下来，她看到的却是时隙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份笑容，偏偏让她有点不敢直视。

于是，当天幻和时隙终于回到住处楼下时，小暗的身影从旁边小巷的阴影中无声浮现。金发在夜风中微动，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锐利如初，笔直地射向时隙。

时隙停下脚步，转过身，坦然迎上小暗的视线。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审视。

晚风穿过楼宇间的空隙，带来远处隐隐的市声。两个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对峙着。

良久，小暗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天幻，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冰冷：“抱歉，天幻，跟踪你们是我的不对，不过，我确实相信了，她没有恶意。”

她顿了顿，转头再次对上时隙的黑瞳，语气有些生硬，却比之前少了几分锋芒：“对不起。”

说完，她不再看时隙，身形向后一退，再次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时隙望着小暗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转向天幻，轻轻说道：“那个孩子……背负的东西，也很沉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