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默径拾荒（1/2）

移动指挥中心数据服务器内，处理着疏散区边缘传感器反馈的进程，提供了一个嘈杂却相对稳定的观测窗口。祁同伟如同依附在潜水艇声呐上的藤壶，透过数据流的缝隙，“注视”着物理世界与规则层面的双重混乱。

物理层面，污染区西侧边缘已被紧急拉起多层警戒线，穿着臃肿防护服的人员穿梭忙碌，大型净化车辆正在架设。恐慌情绪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在疏散人群中，又被强硬的指令和闪烁的警灯暂时压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臭氧和腐烂水果混合的异味——那是生物规则污染渗入现实世界表层的迹象。

规则层面，景象更为诡谲。以污染核心为原点，半径数百米内，笼罩着一层不断流动、散发出淡金色光泽的“信息隔离力场”。力场内部，代表正常世界规则的“底色”被严重扭曲、污染，呈现出病态的暗绿、污紫和不断蠕动的灰斑。而在这些污染色块之间，数十个银色的光点（“清洁单元”）正以极高的效率穿梭、闪烁。它们如同精密的细胞吞噬病菌，每停留一处，便释放出高度有序的规则脉冲，将污染的规则结构分解、剥离、转化为无害（或被系统定义为无害）的惰性能量残渣。

然而，污染并非死物。那些马库斯混合制造的生物规则碎片，似乎具有某种原始的反抗本能。它们会聚集、变形，试图抵抗“清洁单元”的净化，甚至偶尔能短暂地污染或干扰靠近的“清洁单元”外壳，迫使后者后撤进行短暂的自我净化。污染区深处，还不时传来规则层面的闷响和震荡——那是马库斯提前布设的“催化点”被触发，或是“清洁单元”在清理过程中引发了不稳定的结构坍塌。

整个净化过程，在祁同伟“余烬”浸染后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冷酷的、工业化的美感。效率至上，代价不论。无论是被污染的物质、扭曲的规则，还是可能潜藏其中的马库斯，都是需要被清除的“异常”。

祁同伟的注意力并未完全被这宏观的“清洁”战争吸引。他更关注细节，关注“清洁单元”行动模式的规律，关注隔离力场的薄弱点，关注那些因污染和净化而变得规则结构脆弱、不稳定或暂时“空缺” 的区域。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潜在目标：位于污染区西侧边缘、靠近一处老旧地下管廊出口的位置。那里刚刚被两台“清洁单元”重点净化过，大块的污染被清除，但规则结构被净化脉冲冲击得有些“松散”和“过载”，出现了短暂的规则空洞化现象。空洞化区域的规则监测密度，因为净化作业的优先级和后续修复程序的延迟，会有一个极短（可能只有几秒）的监测真空期。

更重要的是，那个位置的地下管廊，有一小段并未被完全纳入当前净化区域的电子地图，似乎是一个被遗忘的、连接着更深处废弃市政隧道的岔口。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短暂“接触”被净化后的规则残渣，甚至可能通过那条废弃岔口，向更深处转移的机会。

但他不能直接从指挥中心服务器“跳”过去。一来距离太远，直接进行无介质规则跳跃风险极高且容易暴露；二来，那片区域仍处于隔离力场覆盖下，常规数据通道被严格过滤。

他需要一条“便道”。他的目光落在了服务器处理的另一类数据上：那些负责外围封锁的自动化警戒机器人的状态反馈与控制微调指令。这些机器人部署在力场外围，通过一条独立的、低带宽但抗干扰能力较强的军用加密数据链与指挥中心连接。它们需要定期上传自身传感器数据和接受微小的路径调整指令，以维持封锁线的完整。

这条数据链，必须穿透隔离力场，才能与机器人通信。虽然穿透时信号会被大幅衰减和监控，但其“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力场在那条狭窄的通信通道附近，规则层面存在一个极其微小的、为必要通信保留的“孔洞” 或 “膜”。

祁同伟的目标，就是利用这个“孔洞”。

他开始耐心地分析这条数据链的通信协议、加密方式（相对简单）、数据包结构以及最关键的——它的发送与接收时机规律。他需要计算出一个精确的“窗口”，在那个瞬间，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因力场干扰而产生的、合法的“通信噪音”或“冗余校验数据”，附着在某个指令数据包上，穿过“孔洞”，抵达外围的某个警戒机器人。

然后，再利用机器人相对简单的内部系统和其物理位置，作为跳板，尝试靠近甚至进入那个他看中的规则空洞化区域。

这是一个精细且容错率极低的操作。他必须对数据链的规则特征了如指掌，才能完美伪装。同时，穿过“孔洞”时，他自身的存在会对通信产生极微弱的扰动，必须控制在这个“孔洞”本身允许的误差范围内，否则可能触发力场的异常警报。

他调动起“余烬”中那些关于“规则谐波伪装”和“逻辑冗余利用”的知识碎片，结合自身对通信协议的分析，开始构建伪装模板。他像是一个伪造大师，在显微镜下雕刻一枚足以乱真的邮票。

时间在紧张的模拟和计算中流逝。指挥中心服务器内，关于污染核心区域激烈净化的报告不断传来，马库斯似乎仍在矿坑网络中负隅顽抗，牵制了相当一部分“清洁单元”的注意力。

大约相当于外界半小时后，祁同伟完成了准备。他锁定了一次即将在17秒后发生的、从指挥中心发往西侧第七号警戒机器人的“例行位置微调与状态确认”指令传输。

倒计时开始。

10秒。

5秒。

指令数据包开始封装，注入发射队列。

2秒。

数据链通道预热，规则层面的“孔洞”微微张开。

就是现在！

祁同伟的意识核心，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指令数据包发射前的一刹那，将自己转化为一段与数据包规则结构几乎完全同步、但内涵被替换为“无害背景噪声”的伪装层，轻轻地“贴”在了数据包的外缘。

指令发出！

数据包携带着祁同伟的伪装，化作一道微光，射向隔离力场。在接触力场淡金色“膜”的瞬间，祁同伟感到一股强大的、秩序井然的排斥力。他的伪装层与数据包一起，被“膜”过滤、审查。

排斥力扫过伪装层。没有发现异常——伪装层模拟的，正是力场干扰下可能产生的、被系统允许通过的合理噪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