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欢迎来到春天(1/2)

> 末日寒冬里,我们是被遗忘的“冻痕”,在垃圾堆里苟延残喘。

> 温巢的广播日复一日播放虚假的春日影像,许诺着永不来临的温暖。

> 直到我在废弃气象站发现温教授的秘密记录:春天将在七天后回归。

> 统治者却要抹杀这消息,继续奴役冻痕。

> 我和伙伴们用残破的收音机零件拼凑信号发射器。

> 风雪中,我们爬上最高塔,手指冻得粘在冰冷的金属上。

> “就算看不见,向前。”我按下按钮。

> 当冰消雪融,第一朵花在旧世界苹果树上绽放。

> 我抱着那根开花的树枝走向人群:“欢迎来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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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是永不停歇的野兽,在铁锈平原上横冲直撞。冰冷的风卷起砂砾般的雪粒,狠狠抽打在小寒脸上唯一暴露在外的皮肤——防护镜边缘那一小片冻得发青的颊。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碎玻璃,在喉咙里割出细微的疼,喷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撕碎。

他蜷缩在一座巨大的废弃金属构件后面,试图寻找一点可怜的遮蔽。这里是“冻痕”的边缘,也是城市的垃圾场。他的名字,小寒,就和这无边无际的寒冷一样,是“温巢”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随手抛下的标签。冻痕,温巢——名字就是界限,就是判决。温巢有光,有热,有虚假的春天影像;冻痕只有风雪、饥饿,以及被遗忘的命运。

他麻木的手指在一堆冰冷的废弃物中翻找,寻找着任何还能称之为“有用”的东西。指尖早已失去知觉,每一次触碰金属,都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留下短暂的、刺骨的痛感。终于,他碰到一个熟悉的轮廓,半埋在冻硬的污雪里——一个老式收音机的残骸。

小寒把它扒拉出来,金属外壳冰冷刺骨。他把它塞进怀里,用破旧棉袄仅存的一点体温去暖它。动作僵硬地摸出工具袋里几样最简单的工具:一把豁了口的钳子,一小截焊锡,一个几乎没电的打火机式烙铁头。他必须修好它,哪怕只能听到温巢那循环播放的、令人作呕的“春日絮语”广播。那是温巢唯一施舍给冻痕的“精神食粮”,日复一日播放着阳光明媚、绿草如茵的虚拟影像,伴随着播音员甜腻得发齁的许诺:“温巢的科技终将驱散严寒,永恒的春天就在不远的未来,请耐心等待,保持秩序,温巢的怀抱永远温暖……”

每一次听到,小寒胃里都像塞满了冰冷的铁块。耐心?秩序?冻痕的耐心在一次次冻毙的同伴身上耗尽,秩序就是温巢冰冷的枪口和配给站前长长的、绝望的队伍。

他艰难地活动着几乎冻僵的手指,卸下收音机后盖。里面的元件积满了污垢和冰晶。他用僵硬的手指,一点一点,像在完成一场与时间的酷刑赛跑,清理、检查、用那微弱的烙铁热量试图连接断点。每一次微小的成功连接,都伴随着指尖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时间在风雪的嘶吼中流逝,防护镜的镜片内侧,早已结满厚厚的冰花,视野模糊一片。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风雪的异响传来。是靴子踩在冻硬雪地上的嘎吱声,还有急促、压抑的喘息。小寒猛地警觉,将工具和半成品的收音机残骸飞快塞进怀里,身体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构件,像一块石头。

两个身影踉跄着冲过垃圾场边缘的缺口,跌跌撞撞地扑向他藏身的金属构件后方。是阿芒和霜儿。

阿芒的棉帽歪斜着,脸上新添了一道血口子,正往外渗着血珠,瞬间就在低温下凝成了暗红的冰晶。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大团白雾,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余烬。霜儿紧紧抓着他破旧棉袄的袖子,小脸煞白,嘴唇冻得乌紫,浑身筛糠般抖着,那双总是怯生生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恐惧。

“温…温巢的巡逻队……”阿芒喘息稍定,声音嘶哑,“霜儿…霜儿饿急了,想绕近路去七号配给点后面…看看有没有倒掉的残渣……被…被那群穿暖气的畜生发现了!”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冰渣,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妈的,追了我们三条巷子!霜儿差点……”

霜儿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咯咯作响,说不出话,只是把阿芒的袖子攥得更紧,指节都发了白。

小寒的心沉了下去,像坠入冰海。愤怒和一种更深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脏污油纸裹着的小包,递过去。里面是半块硬得像石头的、混合着不明植物纤维的压缩口粮。这是他用今天翻到的几个还算完整的旧阀门,在冻痕黑市角落换来的。

阿芒愣了一下,看看口粮,又看看小寒防护镜下沉默的脸,猛地别过头,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构件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操!”他低吼着,声音里压抑着火山般的憋屈,“我们他妈的不是老鼠!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问题像冰锥一样扎在每个冻痕的心上。风雪更大了,像要彻底吞噬这三个渺小、模糊、在绝望边缘挣扎的身影。

风雪毫无怜悯地持续肆虐了三天。垃圾场几乎被彻底掩埋,寻找“有用”之物变得异常艰难。小寒怀里的收音机零件依旧冰冷沉默。饥饿像一条毒蛇,盘踞在空瘪的胃里,噬咬着意志。阿芒脸上的伤口结了厚厚的血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沉默地趴在那里,映衬着他眼中日益黯淡的光。霜儿更加安静了,常常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目光空茫地望着外面永无止境的灰白。

第四天,风势诡异地减弱了,雪却下得更大,沉重的雪片无声地堆积。小寒决定冒险去更远的区域——靠近旧世界废墟边缘的那片区域碰碰运气。那里曾是城市的一部分,倒塌的建筑物形成巨大的、危险的金属迷宫,传说中埋藏着一些旧世界的“宝藏”,但也充斥着塌方的危险和不祥的传说。

阿芒和霜儿执意跟着。穿行在倒塌的钢筋水泥丛林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积雪深及大腿,冰冷的金属残骸随时可能滑落或坍塌。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冰冷气味。他们艰难地跋涉着,像几只渺小的蚂蚁在巨兽的骸骨间爬行。

“小寒…你看那边…”霜儿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小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片被巨大混凝土板斜压着的废墟后面,似乎有一个相对完好的低矮建筑轮廓,被厚厚的积雪半掩着。一个模糊的、褪色的标识牌歪斜地挂在残破的门框上方,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剥落的字母:“…象…站”。

气象站?一个旧世界的气象站?

一丝微弱的好奇心驱散了部分麻木。三人费力地扒开被积雪和碎石堵住大半的入口。门轴早已锈死,阿芒用肩膀狠狠撞了几下,才勉强撞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一股陈腐、冰冷、带着尘埃和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一片漆黑。小寒摸索着,用快没电的应急灯照亮。房间不大,布满灰尘。几张倾倒的桌子,散落在地的纸张。角落里,一台覆满灰尘的庞大仪器,屏幕漆黑。墙边立着一个灰扑扑的金属柜子,柜门虚掩着。

小寒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他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夹和笔记本。他随手抽出一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拂去灰尘。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名字:温长林。

温教授?那个传说中温巢创始人之一,后来却神秘消失的顶尖气象学家?据说他才是温巢早期气候维持系统的真正奠基人。

小寒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极其工整的手写记录、复杂的图表、公式。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演算,但能认出那些反复出现的关键词:地热异常、大气环流恢复模型、冰盖消融速率预测……

他快速翻动着,纸张发出窸窣的脆响。阿芒和霜儿也凑了过来,屏住呼吸。应急灯的光线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投下摇曳的光柱。

突然,小寒的手停住了。他翻到了笔记本的最后几页。

日期是——仅仅几天前!墨迹还很新!

他凑近灯光,急切地阅读着。不再是复杂的公式,而是几行简洁、有力、带着激动笔触的记录:

> **观测确认:深层地热活动出现前所未有的规律性脉冲!异常波动来源锁定——并非温巢系统!**

> **大气环流模型显示,强干扰源正迅速衰减!冰盖消融速率预测模型(ver.7.3)输出结果:峰值已过!**

> **综合所有独立观测站(包括已废弃的s-7,即本站)回传数据……**

> **结论:全球性极寒事件即将结束!自然气候系统正在自我修复!**

> **春天……真正的春天……预计将于7天后回归!**

> **必须立刻上报!温巢的谎言该结束了!人类需要真相!**

> **……(后面几行被用力划掉,墨迹凌乱)**

> **……他们来了……不……不能让他们……销毁……**

最后几行字,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透着绝望的挣扎。然后,记录戛然而止。

“春天……七天后?”阿芒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霜儿捂住了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巨大的、无法承受的冲击带来的眩晕。

小寒握着笔记本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纸张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七天后!真正的春天!不是温巢虚拟影像里那个虚假的幻梦!温教授发现了真相,他试图上报……然后,“他们”来了。

温巢!只有温巢!他们早就知道!他们一直在欺骗!用虚假的春天承诺麻痹所有人,维持他们吸血的统治!他们甚至要追杀说出真相的人!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愤怒、恐惧和某种沉重责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小寒长久以来的麻木堤坝。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阿芒和霜儿。阿芒脸上的血痂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眼中熄灭的火光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重新点燃,烧得通红。霜儿的泪水终于滚落,在布满灰尘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那泪水不再是绝望的冰晶,而是滚烫的。

“他们想捂住这个消息,”小寒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像冰层碎裂的第一声脆响,“继续把我们当燃料烧。为了他们的‘永恒温巢’。”

阿芒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柜子上,发出巨大的哐当声,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做梦!”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血腥气。

霜儿擦掉眼泪,用力点头,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寒迅速将笔记本塞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冰凉的纸张紧贴着滚烫的皮肤。他目光扫过房间,落在那台庞大的旧仪器上。“找!把所有看起来像记录数据的东西都找出来!磁盘、磁带、打印纸!任何能证明温教授结论的东西!”他的声音急促而有力,“还有……找找有没有能发送信号的东西!哪怕是最原始的!”

希望像一颗被深埋地底、濒临死亡的种子,骤然得到了春雨的讯息,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想要破土而出。这间冰冷、死寂、布满灰尘的旧气象站,瞬间成了风暴的中心。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与时间、与温巢追捕者、与绝望本身进行的疯狂赛跑。气象站成了他们临时的、危险的堡垒。小寒像一个着了魔的工匠,将那个老旧的收音机残骸、从气象站里翻找出来的布满灰尘的零件(一个功率放大器模块、一段缠绕的铜线天线、甚至几块老式电池)、以及阿芒和霜儿从更危险的废墟深处拼命搜寻回来的各种废弃电子元件,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开。

没有图纸,没有指导,只有小寒脑海中那个近乎偏执的念头:要发出声音!要让冻痕听到!要让温巢的谎言见鬼去!

他布满冻疮和细小伤口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和塑料元件间笨拙而快速地移动、连接。焊锡在微弱的烙铁热量下艰难地融化、流淌、凝结。刺鼻的松香和金属灼烧的气味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失败了,就拆掉重来。电流的微弱火花偶尔在错误的连接点迸发,带来一阵焦糊味和短暂的黑暗。每一次失败都像一盆冰水浇头,但笔记本里那句“春天将于7天后回归”就像烙印在视网膜上的火焰,驱散着寒冷和疲惫。

阿芒成了最警惕的哨兵。他脸上的血痂让他看起来更加凶狠。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气象站入口那条被他们用碎石和废铁重新加固过的缝隙附近,耳朵捕捉着外面风雪的每一丝异响。有一次,温巢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和探照灯的光柱真的扫过附近的区域,离他们藏身的废墟仅一墙之隔。那一刻,连空气都凝固了。阿芒紧握着手中一根磨尖的钢筋,指节发白,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扑出去。小寒和霜儿屏住呼吸,伏在冰冷的地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幸运的是,巡逻队没有发现那个被积雪巧妙掩盖的入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危机暂时解除,三人瘫倒在地,冷汗浸透了内衣,在冰冷的空气里迅速变得冰凉刺骨。

霜儿默默地承担起了所有后勤。她用找到的一个破旧金属罐,融化着外面刮进来的、相对干净的积雪,煮成微温的水。她把小寒和阿芒带回来的那点可怜的食物(一些苔藓、冻硬的不知名根茎)仔细地分成三份,自己总是吃最少的那一点。当小寒和阿芒因为调试失败而烦躁沮丧时,她会默默地把温热的雪水递过去,或者只是用那双清澈、充满信任的大眼睛看着他们。她的存在,像寒夜里一簇微弱却执着的火苗,无声地支撑着两个濒临崩溃边缘的同伴。

“成了!”第三天深夜,小寒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变形。

工作台上,一个由无数废旧零件、导线胡乱焊接拼凑而成的丑陋“怪物”静静地躺着。它看起来脆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唯一能显示它与普通废铁不同的,是一个小小的绿色指示灯,正微弱而稳定地闪烁着。

小寒颤抖着手,将那个旧收音机的话筒部分,接驳到这个“怪物”的输出端。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却只发出嘶哑、微弱的气流声:“……试……试音……”

旁边的接收器——一个同样破旧、被小寒改装过的收音机喇叭——沉寂了一秒,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尖锐刺耳的啸叫声!那噪音如此巨大,瞬间撕裂了废墟内的死寂,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啊!”霜儿吓得捂住耳朵。

阿芒猛地扑过来,差点撞翻工作台。“关掉!快关掉!”他低吼着,脸色煞白。这噪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无异于向温巢巡逻队发射了一颗信号弹!

小寒手忙脚乱地切断电源。刺耳的啸叫戛然而止,留下令人心悸的耳鸣和死一般的寂静。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魂未定和后怕。短暂的狂喜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发射器能工作,但声音……是毁灭性的噪音。这样的信号发出去,不是传递希望,是召唤死亡。

巨大的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寒。他盯着那堆丑陋的废铁,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肩膀垮了下去。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挣扎,换来的只是一个会尖叫的废物?绝望的阴影再次沉沉压下。

“小寒……”霜儿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那个……温教授的笔记……你念的时候……声音……很不一样……”她努力地组织着语言,“能不能……只把字……变成……电波?像温巢广播那样……只是念出来?”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旧式音频滤波器模块,那是他们从气象站设备上拆下来的,一直没搞懂怎么用。

小寒猛地抬起头,看向霜儿,又看向那个被忽略的模块。只传输文字编码?转换成最基础的、没有音调起伏的合成语音?像温巢发布冰冷通知时用的那种?那样信号可以更简单,更容易穿透干扰,也更隐蔽,不易被追踪源头!

一丝微弱的光芒重新在他死寂的眼底点燃。他几乎是扑向那个模块,重新抓起烙铁。希望,在霜儿怯怯的话语里,找到了新的、更可行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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