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给我你的爱,还还不表白(2/2)
林国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简直像打翻了染缸,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上演,最后定格在一种濒临爆发的酱紫色。他指着我们交握的手,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
“林晓曦!你…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松开他!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家去!”
“爸,”林晓曦握着我的手却紧了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迎上父亲暴怒的目光,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刚才张伟骚扰我的时候,是江屿挡在我前面。现在,他是我男朋友了。”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复杂难辨,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解脱?“江屿,明天放学,记得来接我。”她说完,竟不再看气得快要冒烟的父亲,拉着我的手,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你…你给我站住!”林国栋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吼。
林晓曦脚步没停,只是拉着我,径直穿过小院,走向亮着灯的家门。她的手心有些凉,握得却很用力。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她拽着,机械地迈动脚步,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她刚才那个笑容和那句石破天惊的“好啊”在疯狂刷屏。
“砰!”院门在我们身后被林晓曦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林父暴怒的视线和可能传来的咆哮。门板震动的余波似乎还在空气里回荡。
门廊里只有一盏光线昏黄的小灯。林晓曦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刚才面对父亲时的镇定和强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还有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
她松开了我的手。
掌心骤然失去那微凉的触感,反而让我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了几分。我看着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侧影,喉咙发干,千头万绪堵在胸口,最终只挤出一句干涩的:“你…你刚才…为什么?”
为什么答应?为什么拉着我进来?为什么…要帮我?
林晓曦抬起头,看向我。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澈,但深处似乎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点苦涩、又有点自嘲的弧度。
“我爸生意上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焦头烂额。”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张家…想趁火打劫,用联姻的方式低价吞掉我爸的公司。我爸…他大概觉得,把我‘卖’给张家,是唯一能快速解决危机的办法吧。”她顿了顿,目光越过我,看向门外院子方向,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个愤怒的父亲,“张伟,就是他们推出来的‘筹码’。”
我的心猛地一沉。商业联姻?趁火打劫?把她当成货物?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心疼交织着涌上来。难怪她刚才在门外,面对张伟的骚扰和威胁,会流露出那种愤怒又夹杂着恐惧的颤抖。
“所以,你刚才…”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需要一个‘男朋友’。”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眼神坦荡得近乎锐利,“一个能让我爸暂时打消念头、让张家知难而退的挡箭牌。”她顿了顿,目光在我那身“穷酸”的行头上扫过,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而你,江屿同学,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家世普通’的同班同学,又刚好在张伟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冲了出来……时机简直完美。”她微微歪了歪头,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趁手的工具,“而且,你似乎…也挺需要一个靠近我的理由?为了那只猫?还是别的?”
她的直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所有试图遮掩的意图,让我无所遁形。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窘迫感再次席卷而来。她果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的伪装!我的接近在她眼里,恐怕从头到尾都像个笨拙又可疑的小丑表演!
“我…”我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那猫的委托是真的,想说我接近她是为了调查能力失效的原因,可在她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注视下,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不用解释。”她打断我,语气平静无波,“各取所需而已。你帮我挡掉麻烦,我给你想要的‘接近’机会,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她说着“交易”两个字,眼神却似乎黯淡了一瞬,快得让人抓不住。
门板外传来林父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和来回踱步的声音。
林晓曦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脸上重新戴上那副平静的面具,仿佛刚才流露的脆弱只是我的错觉。“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她伸手拉开了门闩,示意我离开,“记住,明天放学,校门口见。我的‘男朋友’。”最后三个字,她说得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调,更像是一个冰冷的标签。
我被她平静而疏离的态度刺了一下,心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又闷又堵。我沉默地点点头,像个战败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迈出她家的门槛。
身后,院门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像是一道分界线,彻底将我隔绝在她和她那个充满压抑与算计的世界之外。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稍稍冷却了我脸颊的热度,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和混乱。交易?挡箭牌?原来在她眼里,刚才那句冲动之下喊出的“做我女朋友”,以及她那声石破天惊的“好啊”,都只是一场冰冷的、各取所需的交易?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酸涩,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靠窗的那个位置。
林晓曦坐得笔直,侧脸对着我的方向。她听课的神情很专注,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被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拢到耳后。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画,完全看不出昨晚在家门口那场风暴中的疲惫和尖锐。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看我。
课间,几个平时就爱八卦的女生凑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过来:
“喂喂,你们听说没?隔壁班那个富二代张伟,好像被晓曦她爸给骂跑了?”
“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好像是因为…晓曦有男朋友了?”
“啊?!谁啊?没听说啊!”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
“嘘!小声点!晓曦看过来了!”
几个女生立刻噤声,做贼似的散开了。
林晓曦仿佛没听到那些议论,依旧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操场,侧脸平静无波。只有我注意到,她握着笔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下。
我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男朋友…这个由我冲动喊出来、由她顺势应承下来的虚假身份,此刻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像一道特赦令。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桌椅碰撞声、欢呼声、收拾书包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
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带着一种逃离现场的迫切感。冲下教学楼,脚步却在校门口附近猛地刹住。
林晓曦还没出来。
我站在校门旁边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粗壮的树干刚好能遮住我半个身子。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手心又开始冒汗。昨晚她那句“各取所需”和“交易”像魔咒一样在脑子里盘旋。我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她?继续扮演那个窘迫的“穷男友”?还是…稍微“正常”一点?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把脚下的落叶踩碎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学楼门口。林晓曦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她似乎在校门口张望了一下,目光扫过人群,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藏身的梧桐树方向。
她的脚步顿住了。
隔着十几米的人群,隔着放学的喧嚣,她的目光穿过所有障碍,直直地望向我。那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等着。
我的呼吸一窒。躲不掉了。
深吸一口气,我硬着头皮从树后走出来,努力想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厉害。我一步步朝她走去,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像跋涉了几个世纪。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
终于,我站定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
“走…走吧?”我干巴巴地开口,声音有点发紧。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就朝公交站的方向走。
我赶紧跟上,落后她半步。沉默像粘稠的胶水,弥漫在两人之间。我搜肠刮肚想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那个…作业…”我憋出两个字。
“做完了。”她头也不回。
“哦…今天数学课…”
“挺简单的。”
话题再次被扼杀在摇篮里。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路过的同学投来的探究目光,似乎都在好奇这对“情侣”之间诡异的低气压。
“哎,江屿!”一个高亢的声音突然在侧前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哟!这不是我们班林大学委吗?怎么,一起回家?有情况啊!” 是同班的李强,出了名的大嘴巴,此刻正一脸坏笑地凑过来,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暧昧地扫来扫去。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完了!这家伙要是到处嚷嚷…
“李强,”林晓曦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别乱猜。江屿同学只是顺路,我们讨论一下下周的物理竞赛题。”她语气自然流畅,眼神坦荡,没有丝毫慌乱。
李强被她这么坦荡地一说,反而有点讪讪的:“啊?哦…竞赛题啊…那你们聊,你们聊…”他挠挠头,狐疑地看了我们一眼,悻悻地走开了。
危机解除。我暗暗松了口气,看向林晓曦。她脸上的笑容在李强转身的瞬间就消失了,恢复了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温和解围的人根本不是她。
“走吧。”她淡淡地说,继续向前。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团乱麻似乎更乱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昨晚在父亲面前的疲惫和脆弱,刚才面对李强时的从容不迫和瞬间变脸…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公交站就在眼前,已经有不少学生在排队。林晓曦很自然地走到了队伍末尾。
我看着那拥挤的站台,看着那些背着沉重书包、被汗味和灰尘味包围的学生,再想想昨晚那个西装革履、开着豪车骚扰她的张伟,一股说不清的冲动猛地涌上心头。
“林晓曦,”我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几个同学侧目。
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别挤公交了,”我深吸一口气,在她略带讶异的目光注视下,摸出手机,飞快地发了一条信息。“我…我叫车。”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下,不到半分钟,街角传来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瞬间吸引了整个公交站所有人的目光!
一辆线条流畅、造型极具攻击性的银灰色跑车,像一头优雅而迅捷的猎豹,划破傍晚略显嘈杂的空气,稳稳地停在了公交站台前方,距离我和林晓曦只有几步之遥。
剪刀门如同猎鹰展翼,带着一种低调的嚣张,缓缓向上扬起。车门内侧镶嵌的碳纤维饰板和那闪闪发亮的跃马徽标,在夕阳余晖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整个公交站台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的喧嚣——学生们的谈笑声、公交到站的提示音、自行车的铃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几十道目光,带着极致的震惊、茫然、难以置信,齐刷刷地从那辆梦幻般的跑车,聚焦到我身上。
我身上这件领口磨得起毛边的旧t恤,脚下那双鞋边开胶的运动鞋,此刻在这辆价值不菲的超级跑车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刺眼和荒诞!就像一个乞丐,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传国玉玺!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温度变化——从最初的惊艳和好奇,迅速转变为一种看到世界名画被涂鸦破坏般的巨大荒谬感,最后定格在“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坑”的强烈质疑上。
站在我身边的林晓曦,身体也明显僵住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那辆炫酷得不真实的跑车,又猛地转头看向我,目光在我廉价的衣服和那辆昂贵的跑车间来回扫视,眼神里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愕然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少…少爷。”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中年司机,他快步绕过车头,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站台,“您要的车。”
“少爷”?!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弹,在死寂的人群中轰然引爆!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起!
“卧槽?!少爷?!”
“江屿?!他?!”
“那车…那车是…法拉利?!”
“他平时…不是穷得连食堂鸡腿都加不起吗?!”
“我眼花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完了,彻底完了!精心维持的“穷学生”人设,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成了渣渣!我能想象明天学校里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教导主任的咆哮仿佛已经在耳边回响。
我顶着几十道能把人烤焦的目光,头皮发麻,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大型社死现场。我几乎是半拖着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林晓曦,把她塞进了那辆跑车的副驾驶座——动作因为慌乱甚至显得有些粗鲁。
“砰!”地关上车门(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我像被鬼追一样飞快地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
“开车!快!”我对着司机低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司机显然也被这场面震了一下,但专业素养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发动引擎。低沉澎湃的声浪再次响起。
然而,就在剪刀门缓缓合拢、车轮即将启动的瞬间,一个气急败坏、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声,带着撕裂空气的威力,猛地从校门口方向炸响:
“江屿——!你个混账小子!给我站住——!!!”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教导主任“铁面阎王”王振国!
我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去。只见王主任那标志性的、因为常年板着脸而显得格外严肃的身影,正以与他年龄和体型极不相符的敏捷速度,从校门口冲出!他脸色涨红如同猪肝,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几缕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一边狂奔,一边挥舞着手臂,那咆哮声简直能震碎车窗玻璃:
“富二代装贫困生?!骗取助学金?!无法无天!给我停下!立刻!马上!处分!必须给你处分!!”
“快走!”我魂飞魄散,对着司机失声尖叫。
司机一脚油门到底!引擎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银灰色的跑车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弹射出去!巨大的推背感将我和林晓曦狠狠地按在座椅靠背上。
车子在下一秒猛地汇入车流,将教导主任那暴跳如雷的身影和声嘶力竭的咆哮迅速甩远、变小,最终消失在喧嚣的城市背景音里。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引擎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在耳边回荡,还有我自己如同擂鼓般尚未平息的心跳。
我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的t恤已经被冷汗浸透。完了,彻底完了。装穷被发现,还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处分是板上钉钉了,说不定还要全校通报批评…我几乎能想象父亲接到学校电话时那副“家门不幸”的臭脸…
就在我被巨大的社死感和对未来处分的恐惧淹没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闷笑。
我愕然转头。
只见林晓曦侧着脸,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夕阳的金红色光芒透过车窗,在她脸上跳跃。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显然是在努力憋笑。终于,她似乎忍不住了,转过头来面对我。
她的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笑意,甚至因为忍笑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那笑容明媚得晃眼,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和前所未有的生动,彻底驱散了她脸上惯有的那层平静疏离的面具。
“噗嗤…”她终于笑出了声,声音清脆,像碎玉落盘。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指了指后视镜——那里早已看不到教导主任的身影,又指了指我因为惊吓和窘迫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
“江屿,”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原来你每天被我‘打败’,是这种心跳加速、亡命天涯的感觉啊?”
她的话语,像一把带着魔力的钥匙,瞬间击溃了我心中所有的懊恼和恐惧。那熟悉的歌词旋律仿佛在耳边自动播放起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晕眩的甜蜜和悸动。
我看着她在夕阳余晖中笑得肆无忌惮的侧脸,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又猛烈地舒张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强烈的悸动,瞬间席卷了全身,比刚才跑车弹射起步时的推背感还要汹涌澎湃!
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窘迫。
“还…还不表白?”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傻气地喃喃重复了一句歌词,声音轻得像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