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射手偏方(1/2)

我是林骁,曾经赛车场上追风的射手座。

一场事故让我失去一切,却意外觉醒用血液催生植物的能力。

逃到污染肆虐的苍山镇,遇见咳血的女孩小雨。

“姐姐,山神的花还能开吗?”

我把废弃赛车改装成医疗运输车,引擎盖上开出鲜花之路。

当矿业公司用推土机碾向我的花园时,全镇孩子手拉手站在花丛前。

暴雨倾盆而下,我的血混着雨水渗入大地——

刹那间,钢铁巨兽被疯长的藤蔓绞成废铁。

春天从我们脚下蔓延到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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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擎的嘶吼是唯一的神谕,淹没了重金属摇滚的鼓点。我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皮革的触感温热而熟悉,像另一层皮肤。挡风玻璃外,赛道两侧的风景被撕扯成模糊的、高速流动的彩色丝带,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狂喜。肾上腺素的电流窜遍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快!再快!赛道是弓弦,我是那支离弦的箭,空气被蛮横地劈开,发出锐利的呼啸。这就是我的世界,狭窄,狂暴,纯粹,像一枚滚烫的子弹射向靶心。射手座的星座符号仿佛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灼烧。

然后,世界被猛地抽离了声音。

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占据,接着是令人窒息的、绝对的黑暗。没有痛感,只有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仿佛灵魂被粗暴地甩出了躯壳,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翻滚、下坠。时间被扭曲、拉长,又或许只是凝固了一瞬。某种巨大的、无可名状的力量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然后像捏碎一颗熟透的浆果般骤然收紧。

再睁开眼,是医院病房单调刺眼的白。消毒水的气味像冰冷的针,扎进鼻腔深处。左腿沉重得不像自己的,被厚实的石膏和金属支架牢牢锁住,宣告着一个残酷的事实。电视屏幕挂在对面墙上,声音调得很低,画面里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正唾沫横飞地推销着一种代驾服务:“……安全无忧,让专业的人,送您回家!”

安全无忧?家?我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近乎自嘲的轻响。曾经被我轻易甩在身后、碾入尘埃的“安全”,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黏腻的蛛网,将我困在这张散发着药味的病床上,动弹不得。属于我的弓弦,断了。

积蓄燃烧殆尽的速度比预想的更快。那些曾经簇拥在赛道旁、举着香槟欢呼的面孔,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冰冷的账单和更冰冷的现实,像两座沉默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最终,我拖着那条依旧隐隐作痛、仿佛嵌入灵魂的伤腿,背着一个磨损得露出线头的旧背包,坐上了一列哐当作响、驶向边陲的绿皮火车。目的地:苍山镇。一个在地图上都难以辨认的小点,一个只存在于远方亲戚口中、模糊的收容之所。

火车到站,扑面而来的不是山野的清新,而是一股混杂着硫磺、粉尘和某种腐朽气息的浊流。苍山镇蜷缩在灰蒙蒙的山坳里,像一块被遗弃的、沾满煤灰的破布。裸露的山体被粗暴地切割、掏挖,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溃烂的伤口,渗出浑浊的锈红色水流。空气里悬浮着细密的颗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树木稀疏,叶片蒙着一层洗不掉的灰翳,病恹恹地耷拉着。

我落脚在镇子最边缘,一间废弃的护林站小屋。低矮、破败,墙壁斑驳,窗户玻璃碎了几块,用硬纸板潦草地堵着。推开门,陈年的尘土味混合着霉变的气息呛得我咳嗽起来。屋角结着蛛网,一只瘦小的老鼠飞快地蹿过地面,消失在墙角的破洞里。也好,至少这里足够安静,足够……远离一切。

简单清扫出一片能躺下的角落,我把背包甩在地上,人也跟着重重坐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窗外,夕阳正挣扎着沉入矿山巨大的阴影里,给灰暗的镇子涂抹上一层虚假的、病态的橘红。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闭上眼睛,只想睡去,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咚…咚咚…”

轻微的敲击声,怯生生的,像一只迷路小鸟在啄着玻璃。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循声望去,是那扇用硬纸板糊住的破窗户。纸板边缘被顶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只乌溜溜的眼睛正从缝隙里紧张地窥视着屋内。那眼神纯净得惊人,像山泉洗过的黑曜石,却又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警觉和好奇。

“谁?”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缝隙被推大了些,露出一张小小的、瘦削的脸。是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枯黄,稀疏地扎着两个小辫子,脸上沾着灰尘,嘴唇没什么血色。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她没回答,只是飞快地把一个东西从缝隙里塞了进来,然后“嗖”地一下缩回了脑袋,只留下那双眼睛还在缝隙后面闪烁。

掉在地上的,是一个小小的布包,用一块同样褪色的花布仔细地系着。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捡起来,解开。里面是几块烤得有些焦糊的土豆,还带着一点点微弱的温热。很简陋,甚至有些粗糙,但在这个弥漫着尘埃和绝望的地方,这点温热却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喂?”我提高声音,对着窗户缝隙,“你的土豆?”

缝隙外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细细的、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传进来,像风中飘摇的蛛丝:“妈妈说…新来的姐姐…可能…没吃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积攒着勇气,“我叫小雨。”

小雨。名字倒是干净。我捏起一块烤土豆,焦糊的地方有些发苦,里面却软糯温热。胃里空荡荡的,这简陋的食物竟勾起了强烈的食欲。我默默啃着土豆,目光落在那条依旧僵硬的伤腿上。窗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固执地停留着,像黑暗里唯一的光点。

日子像生了锈的车轮,在苍山镇沉重而滞涩的空气里缓慢滚动。我那条该死的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深处顽固的酸胀和钝痛,提醒着我那场惨烈的坠落,提醒着那曾经属于我的、风驰电掣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医生含糊其辞的“需要时间”、“可能恢复部分功能”,都成了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彻底落下的钝刀。

小屋简陋得像个勉强遮风避雨的壳。我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里面,对着那扇糊着纸板的破窗发呆,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光一点点爬上墙壁,又一点点褪去。偶尔,我会拖着那条笨重的腿,在屋后一小块相对平整的荒地上,尝试着做一些简单的复健动作。拉伸,屈伸,每一次试图弯曲膝盖,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骨头缝里乱扎,冷汗瞬间就能浸透单薄的衣衫。疼痛是粘稠的沼泽,拖拽着意志,每一次下压,每一次抬腿,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溢出的、极力压抑的闷哼。汗水砸在干燥的黄土上,洇开深色的斑点,又迅速被灰尘覆盖。

那点微弱的复健之火,常常被更深的灰烬掩埋。剧烈的疼痛袭来时,我会猛地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勒紧喉咙。我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粗糙的砂石磨破了指关节,渗出血丝,混着汗水滴落。为什么?凭什么?!

血珠落在脚下干裂的土地上,洇开一点暗红。就在那一瞬间,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从脚底传来。我下意识低头。

血滴落下的地方,几株极其纤细、仿佛营养不良的绿芽,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近乎诡异的速度,颤巍巍地从干燥板结的黄土缝隙中顶了出来!它们细弱得如同新生婴儿的毛发,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微微颤抖,嫩绿的色泽是这片死气沉沉的灰色大地上唯一刺眼的存在。

我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停滞了。是幻觉?是疼痛导致的错觉?我死死盯着那几株微不足道的绿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我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抬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尖锐的痛感如此真实。再看去,那几点新绿依旧固执地立在那里,脆弱,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生命力,嘲笑着这片土地的荒芜和我的认知。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惊悚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狂喜,猛地窜上脊椎。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带着一种令人揪心的粘稠感,猛地撕破了小屋外的寂静。那声音太过熟悉,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却又被病痛折磨得虚弱不堪。

是小雨。

我猛地从地上撑起身,拖着伤腿,踉跄着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门边不远处的泥地上,像一只被雨淋透的小麻雀。小雨背对着我,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痛苦地弓起、颤抖。她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指缝间,赫然渗出刺目的鲜红!那抹猩红落在她灰扑扑的衣襟上,也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

“小雨!”我失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她听到我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慌乱地想把手藏到身后,沾血的指头在衣襟上徒劳地蹭着,留下更深的污迹。她扭过头,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红痕。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痛苦,还有一丝难堪的羞怯,仿佛做错了天大的事。

“没…没事的,姐姐…”她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声音却气若游丝,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咳喘后的破碎,“就是…就是呛了一下风…” 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打断了她的话,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我几步冲到她面前,顾不上腿上传来的尖锐抗议,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瘦骨嶙峋、冰冷的小手腕。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叫没事?!”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怒火。那刺目的血,那无助的颤抖,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连日来积压的绝望、自身的痛苦,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小小的、濒临枯萎的生命猛烈地冲击、点燃!一股灼热的气流直冲头顶,烧得我眼眶发涩。

“告诉我!”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声音嘶哑,“镇上的医生呢?药呢?你们生病了怎么办?!”

小雨被我严厉的语气吓住了,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忍着不掉下来。她低下头,用那只没被我抓住的手,无意识地抠着地上干燥的土块,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镇里…以前有卫生所…后来…后来矿上的人说水脏,医生伯伯也咳嗽…就走了…” 她顿了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孩子气的困惑和深重的无助,“妈妈…妈妈带我去过山外面…好远…好远…要坐很久很久的车…药…好贵…”

“山神爷爷…是不是生气了?”她忽然喃喃地说,目光越过我,投向远处那些巨大、丑陋、如同大地疮疤的矿坑,眼神空洞而迷茫,“以前山里…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花…妈妈说…是山神爷爷种的…现在…都没有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山神爷爷的花…还能开吗,姐姐?我…我好想看看…”

山神的花?开?

她的话语,带着孩童天真的绝望,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心脏。那些矿坑,那些锈红的毒水,那些灰蒙蒙的天空和病恹恹的草木,还有眼前这咳血的、瘦小的生命…这一切的元凶,不就是那些疯狂吞噬着山体、吐出毒物的钢铁巨兽吗?愤怒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我心中那堵用麻木和逃避筑起的高墙!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牵扯到伤腿,剧烈的疼痛袭来,我却感觉不到。视线越过低矮破败的屋顶,越过灰蒙蒙的镇子,死死盯向镇子另一头——那片被巨大铁丝网圈起来的区域。那里,是苍山矿业公司的心脏。几栋冰冷的、贴着白色瓷砖的办公楼,在灰暗的背景里显得格外刺目。办公楼后面,是巨大的料场,堆积如山的矿石,还有几台涂着黄漆、如同史前巨兽般的挖掘机和推土机,正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那些钢铁巨兽的每一次啃噬,都伴随着大地的呻吟和更多看不见的死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无处宣泄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疯狂,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我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我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伤腿,像一个执拗的幽灵,在废弃护林站小屋后面那片不大的空地上徘徊。目光一遍遍扫过那些蒙着厚厚灰尘、被主人遗弃的破烂——几块扭曲变形的铁皮,几根锈蚀的钢管,一只瘪了气的破轮胎……最后,我的视线死死钉在角落里那个被油布半盖着的巨大轮廓上。

那是我仅存的、与过去唯一还有联系的东西——我那辆在事故中几乎彻底报废的拉力赛车。曾经流畅的线条如今布满了狰狞的撞击凹痕,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状,引擎盖扭曲掀开,露出里面同样伤痕累累的内脏。它像一匹濒死的战马,沉默地卧在尘埃里,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土和枯叶。那曾经能撕裂空气的咆哮,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我脑海中燃起,越烧越旺,烧掉了所有的犹豫和畏惧。它像一支淬了毒的箭,精准地射中了我混乱思维的核心。

药!运输!那条该死的、能把人骨头颠散的出山烂路!

我猛地掀开油布,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我毫不在意,粗糙的手掌抚过赛车冰冷、布满划痕的车身,感受着那金属下曾经蕴含的狂暴力量。一种奇异的电流感顺着指尖窜回身体,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起来。

“老伙计…”我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趴够了没?起来干活!”

说干就干。没有图纸,没有帮手,只有一股烧灼着五脏六腑的狠劲和一双同样布满伤痕的手。工具简陋得可怜:一把豁了口的扳手,一柄沉重的大铁锤,一把几乎磨秃了齿的钢锯。这就是我的全部武装。

第一步是拆除。我像个粗暴的外科医生,挥动着铁锤和扳手,将一切与速度竞赛无关的、华丽而脆弱的内饰板、座椅、多余的电子设备……统统暴力拆解下来!铁锤砸在卡死的螺丝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手臂发麻。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刺耳无比。汗水混着油污,顺着额角、脖颈肆意流淌,在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几道滑稽的沟壑。每一次用力挥动工具,左腿深处都传来顽固的、锥心的刺痛,但我咬紧牙关,把所有的痛楚都化作了砸向金属的蛮力。拆!拆掉那该死的过去!拆掉那些无用的累赘!

空旷的场地里回荡着单调而暴力的敲打声。偶尔有镇民从远处经过,投来惊诧、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自暴自弃的疯子。我全然不顾。小雨有时会怯生生地过来,远远地蹲着看,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好奇。她不敢靠近,只是默默地给我送来一小罐清水,或者一块她省下来的、烤得黑乎乎的饼子。

清空了累赘的车体内部,露出了锈迹斑斑的骨架。接下来是重塑。这才是真正的挑战。我需要空间,巨大的空间,足以容纳药品、甚至必要时能躺下一个病人的空间。我拖来那些废弃的铁皮和钢管,比划着,切割着,焊接?没有焊枪。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钻孔,再用粗大的螺栓和厚实的铁箍,将这些捡来的“骨骼”强行铆接、捆绑在赛车原有的框架上!

钢锯切割铁管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飞溅的火星烫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红点。沉重的铁皮边缘锋利如刀,稍不留神就在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汗水流进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我毫不在意,胡乱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抹一把脸,继续埋头苦干。手指很快磨出了血泡,血泡又被磨破,渗出的血水和油污、铁锈混在一起,黏腻而肮脏。体力在快速消耗,肌肉酸痛得仿佛要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左腿的疼痛像背景噪音,持续而顽固地嗡鸣。

最艰难的是加固底盘和悬挂。那条烂路是吃人的魔鬼,普通的车上去一趟就能散架。我几乎把能找到的所有厚钢板都搜罗来了,用铁锤拼命砸平,然后用能找到的最粗壮的螺栓,一层一层,像给战士披挂重甲般,疯狂地加固着脆弱的底盘。悬挂系统更是重中之重。我甚至拆下了小屋那扇破旧但异常厚重的铁门,用钢锯切割、打磨,硬生生做成额外的、粗陋的加强筋和缓冲支架,用铁箍死死固定在原车悬挂的关键节点上。

日子在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和粗重的喘息中流逝。我像个着了魔的铁匠,浑身肮脏不堪,头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只有那双眼睛,因为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而亮得惊人。简陋的“车厢”雏形渐渐显现,丑陋,笨重,布满铆接的疤痕和焊接(用简陋工具模拟的焊接效果)的痕迹,像一头用废铁拼凑起来的史前巨兽。

当最后一个沉重的螺栓被我用尽全身力气拧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时,我拄着那柄豁了口的扳手,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夕阳的余晖给这头丑陋的钢铁怪兽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轮廓。它静静地趴在那里,车身被粗暴地加高、加长,原有的流线型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由各种废旧金属拼接而成的怪异“装甲”。底盘被厚厚的钢板包裹,悬挂部位更是被粗陋的铁门碎片和钢管捆扎得如同臃肿的关节。

它不再优雅,不再迅捷,它沉重、丑陋、粗野,浑身散发着暴力和拼凑的气息。

但我看着它,干裂的嘴唇却缓缓向上扯开,露出一个混合着疲惫、疯狂和极度满足的笑容。汗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满是油污的车轮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荒谬感,从脚底升起。

“成了…”我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像砂纸摩擦。我抬手,用同样肮脏的手背,狠狠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掌心那些在劳作中反复磨破又结痂的伤口,在汗水的浸润下微微刺痛。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从护林站小屋的方向传来,穿透了傍晚的寂静。是小雨!那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剧烈、更急促,带着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怖。

心脏骤然一缩!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这头钢铁怪兽是否真的能跑起来,我几乎是扑向驾驶室那扇同样扭曲变形的门。用力一拽,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勉强打开。

没有钥匙?那玩意儿早就在撞击中不知所踪。我直接掀开方向盘下方破烂的仪表板盖板,里面裸露着纠缠的电线。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和一股子蛮干的狠劲,我摸索着,粗暴地将几根主要的电线拧在一起!

嗤啦——!一阵电火花爆开!

引擎盖下,那台沉寂已久的怪兽心脏,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仿佛垂死挣扎般的咳嗽和震颤!排气管喷出一大股浓黑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

能响!能动了!

我一把将连接的电线扯开,火花四溅。发动机的咆哮瞬间停止,只留下呛人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我跳下车,甚至来不及关上车门,拖着那条依旧疼痛的腿,一瘸一拐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小雨咳嗽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轰鸣:车有了!现在,必须立刻拿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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