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寻根寻魂(2/2)
轻生死、重然诺、奋不顾身者比比皆是,大山有大山的雄壮,一片细叶也能有江河的波澜,所以不必在意深藏于深山,不必自卑失落于草莽。古今之侠士多蹈节死义,摆脱颓势,狂放之外亦有求仁,他们纯粹、崇高且理想化,可也是他们汇聚成就一生之丰碑,精神内核历久弥新。
言要铿锵,心不苟且,被教条拿捏的人是走不长远的。
徐祁宁只收回了两样东西,一个是丈夫的胡尘剑,一个是宗门令牌,持此信物如见宗主。荻花祠开山鼻祖其实是稗官出身,过去记风俗人情、遗闻旧事,大至编纂正史,继承父兄遗志,通篇写下他人之曲折,却不曾想到从未留过自己。宋家没有懦妇,文人也有惊天胆魄,满地鲜血已经烧得比祠堂香火更烈,可激励,可自觉,可自强,可传承,相信千百年后仍会记得曾有一派宁死不屈,她何惜一战。
士为知己者死,但更为道义而死。
徐祁宁不决定走了。
她敢说天地生洺万古同,人间太窄容不下此等英才,谁让她男人是宋浔阳呢。
徐祁宁让姜云清放心走,而她抱着剑撑起了宋家门楣。从西江月慢行至渚清台的一路,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犹如仙府曾经的觥筹交错全都不见了踪影。回身去看数口棺材,或有刀光剑影再次浮现,冲天的火光吞噬了苍劲的笔锋,文章俱化成灰,化成空中正在飘零的枯叶,到最后才落成她脸颊上来不及擦干的一滴泪。
可是她明白,就算是一把火也不能烧完全部。
“我们浔阳人就是敢为天下先,即便落魄潦倒,努力过,无能过,当时所为或许在以后会成为神来一笔,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徐祁宁已望他许久,她轻轻点头,又笑起来,“另外,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他们如何来,那她也如何走,兜兜转转穿过这么多年,再现同样的神情简直是奇迹,所以姜云清很快就想起上一个人叫墨行之。
姜云清很少开口,总是沉默着经历一个个人的离去,短暂或长久地参与了他们的人生,有的如流星般璀璨,有的被五丈原秋风吹散。从惺惺相惜再到割袍断义,曾经情同手足也会分道扬镳,剩他孑然一身站在原地对望、思考,这些人真的走远了吗。
而他只是走得慢了些,其实从没有停止过步伐。
他不是看客,这篇故事里也能有他的名字。
是这样的,就该这样的。
姜云清把朱嬴递给明若清,她在掌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以挚诚与他同行,交手时正遇晚霞刺穿天空,光瀑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们脸上,接过后,问:
“去哪?”
“寻根,寻魂!”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路,前人在走,他们便跑了起来。徐祁宁并未回头,却能看见他们被光镀亮的掠影。精神血脉延续至今,不必过问迈向何方,因为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路那么远,谁能丈量它,可他们还是跨过去了。
这一闯,大胆求索,劈开天地,风起云涌。
他们一定是浴光而来,一刹那,有铮鸣声掠过校场的獬豸旗杆,恰逢旗角随风飘卷,那来不及干透的血迹晕开成莲,送去数座险峰之外,再次落在姜云清的剑刃上。
身后群山如浪,冲出渚清台,旋身就是玉雪城。
姜云清这一剑,也叫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