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探伤(1/2)
顾怜在房门外被宋随拦住。
“掌门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这是顾怜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拒之门外,不免有些难堪。他低下头,诚恳问道:“我只是担心钟遥伤势,没有恶意。”
宋随皱了皱眉,不为所动。
屋内传来宋子殷的声音:“宋随,让他进来。”
宋子殷并非故意无视顾怜,他是真的累了。
从昨夜到现在,他未曾休息片刻,早已疲惫不堪。若不是怕顾怜多想,宋子殷完全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同顾怜周旋。
也如宋子殷所料,顾怜一进门便跪了下来:“我是来请罪的……”
宋子殷揉了揉额头,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那就滚出去。”
他现在头痛欲裂,再加上钟遥的伤,心情十分不妙。
顾怜一噎,知道宋子殷正在气头上,不能再挑战他的耐心,沉默一瞬道:“阿遥……怎么样了?”
若是钟遥死了,那他便是想救程越也不能了。
宋子殷抬头瞧了顾怜一眼,心中一丝嘲讽。
平日里都是“钟遥钟遥”叫着,如今需要了,倒是一口一个“阿遥”,真是本性不改。
但宋子殷也并未在这个时候挑这些细枝末节的错,钟遥受伤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一场意外,宋子殷并不会怪罪顾怜。
“只是些皮肉伤,人已经醒来了。”
宋子殷淡淡道:“你难道不想问问程越?”
他这个儿子,除了心思多,心思也重。
昨夜在药庐,分明担心得不得了,却生生忍了下来,连事后也忍住,没有过问一句,让宋子殷很是无奈。
“他醒了,在地牢,你若是想去见,去找茼蒿拿手令。”
说罢道:“若是无事,先回去休息吧。”
听到程越苏醒的消息,顾怜怔住,连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忘了。
他艰难爬起来,低着头慢慢走出房门。
程越醒了?
顾怜脑中一时有些发懵。
他想过无数可能,想过程越会在何种情境中醒来,想过自己该如何向程越解释这一切,可他从未想过,程越会在这时候醒过来。
在钟遥为救他受伤之际……
这个时候醒过来,宋子殷真的不会迁怒程越吗?
可等顾怜真的看到程越之际,他也终于明白,宋子殷为何没有迁怒程越,为何没有大发雷霆,也为何,放任他来见程越。
因为……
程越疯了。
他真的疯了……
不认识任何人,也不记得他,独自一人缩在角落中,喃喃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有时也会忽然小声念念叨叨。
顾怜屏气听了听,他口中念念有词的两字,是“爹娘”,是“岁岁”。
“岁岁?”
顾怜从未从程越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顾怜不知道曹珏用何种方法保住了程越的性命,也不知道宋子殷对于程越是何想法,他只知道,他拼尽全力保护的那个人,最后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就连他的靠近,都变成了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六喜看不下去,上前拉开顾怜,半是阻拦半是劝道:“顾公子,他现在脑子不清楚,又受了伤,还是不要刺激他好。”
顾怜的眼泪顿时滚滚落下:“阿越,我是顾怜啊,我是顾怜啊!”
可除了尖叫声,程越再未有其他反应。
“顾公子……”
六喜再次阻拦。
或许是程越的尖叫声让顾怜清醒过来,他忽而笑了:“疯了好,疯了……就不会有痛苦……”
这样也好,宋子殷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为难一个疯子。
顾怜渐渐冷静下来,他深深凝望了程越一眼,最后毅然决然转头离去。
此后顾怜大病一场,多日郁郁寡欢,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他再未去看过程越,直到烧毁的药庐已经全部修缮完毕,程越也从地牢回到了药庐;直到他大病初愈,重新抄写经书,每日仍然像往常一样为宋子殷取药,但即使只有一墙之隔,顾怜也没有再去见程越。
一切仿佛像从前一般。
可顾怜知道,不一样了。
他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多番好药灌下去,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他开始呕血,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控制不住地呕血,且越来越频繁,甚至好多次在宋子殷面前,顾怜差点没有忍住。
这件事情,他不想让宋子殷知道,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
再一次呕出大量黑血后,顾怜取下头上的木簪,轻轻转动簪尾,从中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服下。
待服下药不到一刻,顾怜惨白的脸色顷刻变得红润起来,就算是宋棯安站在面前,也看不出他体内有疾。
顾怜也心知,这种药,虽然能够让人恢复短暂生机,但也会损伤他的根元,让他仅剩的寿命少上加少。
顾怜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连程越,也不再记得他。
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呢?
顾怜露出一丝标准的笑意,只剩下最后一件,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
宋子殷诡异发觉,近来顾怜殷勤了许多。
比如抄写经书认真了许多,宋子殷连续几日都未发现一个错误,比如茶杯空了,宋子殷正想吩咐人倒些茶水,他稍稍抬手,顾怜已经放下笔墨,替他斟了一杯新茶;再比如一次他随口提到的一个孤本,第二日笔迹未干的孤本就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诸如此类,便是傻子也知道顾怜有所求。
宋子殷等了五日,终于在一次顾怜为他倒茶时忍不住问道:“有事说事,别做这副姿态。”
他这里也不缺伺候的人,只是宋子殷看书时总喜欢一个人呆着,是以并没有唤人随身伺候,如今顾怜这副纡尊降贵的姿态,让宋子殷默默翻了个白眼。
顾怜觑着宋子殷的脸色,知道他今日心情尚好,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径直跪在宋子殷面前,低声道:“确实有一件事情……”
“说!”
宋子殷耐心耗尽。
顾怜小心翼翼道:“是程越……”
他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在江南有一个朋友,能不能……能不能把程越送到他那里……”
顾怜觑着宋子殷的脸色,解释道:“他已经疯了,一个无用的疯子,没必要待在嘉阳派,宋掌门觉得呢?”
宋子殷一眼看出顾怜的目的,旋即气笑了:“不行!”
宋子殷的拒绝在顾怜的意料之内,顾怜低下头,两滴泪水缓缓落下。
他这副倔强又委屈的样子让宋子殷无奈揉了揉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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