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书房灯下父女同心(1/2)
林砚书的手轻轻握住书房冰黄的铜门把,那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因紧张而微微汗湿的掌心稍稍清醒。她停顿了足有半分钟,像是一个即将踏入未知领域的探险者,在门槛前做最后的心理准备。推开这扇门,意味着将她精心掩饰的伤痕、将她拖入泥潭的屈辱,以及那份难以启齿的恐惧,赤裸裸地展现在她最敬重的父亲面前。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不安都挤压出去,缓缓扭动了门把。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旧台灯,暖黄色的光晕像一个小型的结界,笼罩着书桌和旁边靠窗的休息区。父亲林华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疾书,而是深陷在那张陪伴他多年的旧沙发里,手中拿着一本摊开的军事杂志,目光却似乎没有聚焦在纸页上,而是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女儿身上,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在今夜此刻到来。他身旁的单人沙发空着,小茶几上,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静静地等着,旁边还有一小碟她小时候最馋的、母亲手作的桂花糕。
“爸。”林砚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她轻轻带上门,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嗯,坐。”林华国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和那杯茶,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波澜。他放下杂志,拿起自己的茶杯,吹开浮叶,轻轻呷了一口,然后很自然地把那碟桂花糕往女儿的方向推了推,动作熟稔得如同过去的千百个日常。“晚上见你没吃多少,垫垫肚子。你妈晚上刚做的。”
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却像一根柔软的针,轻轻刺破了林砚书强筑的心防。她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指尖冰凉。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老式挂钟秒针规律的“滴答”声,以及窗外偶尔掠过的、带着寒意的风声。父女间的沉默并不令人窒息,反而像一种充满耐心的等待,一种无言的鼓励,鼓励她将心中的块垒倾吐出来。
林华国没有催促,他深知女儿此刻内心的翻江倒海。他只是静静地陪着,用存在本身传递着支持。最终,还是他用一种拉家常般的、异常平缓的语气开启了话题,巧妙地为她搭起了台阶:
“今天下午,我接到老战友一个电话,聊起西北那边的一个农业技术引进项目,偶然提到了沈卫东的葡萄园。”他顿了顿,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女儿瞬间绷紧又强作镇定的侧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听说,最近好像遇到点麻烦,检疫手续上卡住了,老沈那个脾气……跟地方上闹得不太愉快。”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林砚书的心猛地一缩!父亲竟然如此自然地提起了沈卫东!而且信息如此具体!这绝非偶然,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暗示——孩子,我知道一些事情,我在等你开口。
她倏地抬起头,撞上父亲那双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审视,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沉静和深不见底的、属于父亲的关切。
“爸……您……您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所有精心构建的心理防线,在父亲这轻描淡写却又精准无比的一句话面前,开始土崩瓦解。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伪装,在至亲眼中,早已漏洞百出。父亲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地关注着,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她足够信任他,主动走向他。
林华国没有直接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缓,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道理:“砚书,你是我的女儿。你从小到大的性子,我跟你妈最清楚。你骨子里要强,坚韧,有主见,这是优点。但你也重情,心软,有时候宁愿自己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把压力扛在自己肩上,也不愿让家里人跟着操心。”他的声音里浸满了不易察觉的心疼,“这次你回来,虽然嘴上不说,总是笑着,但爸看得出来,你脸色差了不少,眼底下总有散不去的青影,吃饭也像猫儿似的啄几口,魂不守舍。尤其是……每次你接完那个电话之后,”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半天缓不过来,眼神里……有怕。”
“爸……”林砚书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拼命咬住下唇,却无法抑制那汹涌而出的委屈和后怕。原来,她所有的强颜欢笑,所有的故作镇定,在父亲眼中,都是如此清晰可辨的痛苦信号。父母不是没看见,他们是用一种更深沉、更小心的爱,在守护着她的自尊,等待她主动敞开心扉。
“傻孩子,跟爸爸说什么对不起。”林华国重重地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不是递过去,而是直接伸手,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替女儿擦去滚落的泪珠,那粗糙的指腹刮过皮肤,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父亲的踏实感。“父母担心子女,是天经地义。你没事,你能好好地坐在我面前,比什么都强。” 他放下纸巾,语气更加温和坚定:“记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道歉。遇到迈不过去的坎,想到回家,想到爸妈,这是对的。这说明,这个家还是你最信任、最可依靠的港湾。” 他凝视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说:“家里的这扇门,永远为你开着。家里的这盏灯,也永远为你亮着。无论外面是狂风还是暴雨,回来,就安全了。”
这句朴实无华却重如千钧的承诺,像一道坚固的堤坝,彻底冲垮了林砚书所有强撑的防线。她接过父亲递来的新纸巾,捂住眼睛,压抑了数日的恐惧、屈辱、愤怒和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压抑的哭声,汹涌而出。她不再隐瞒,断断续续地,从与沈策初识时那份被精心营造的“美好”与“共鸣”,到他逐渐显露的、令人不安的控制欲和强烈的占有欲,再到那次骑行归来后噩梦般的强迫、那诡异的“月光”药物、她察觉到的无处不在的窥探感,以及最后那场激烈的冲突和伤痕累累的逃亡……除了最难以启齿的身体侵犯细节被她含糊带过,其余种种压抑在心底的惊惧与痛苦,她都和盘托出。
在整个漫长而痛苦的叙述过程中,林华国始终像一个最沉稳的磐石,静静地聆听着。他面色沉静如水,只有放在膝盖上那微微攥紧、青筋隐现的拳头,和偶尔掠过眸底、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痛心与冰冷怒意,泄露了他内心正在经历的惊涛骇浪。但他没有打断女儿,没有惊呼,没有质问,只是作为一个最耐心、最可靠的倾听者,不时地将她面前那杯渐凉的茶续上热水,或者将那块桂花糕细心掰成小块,轻轻推到她的手边,用这些细微至极的动作,无声地传递着他的支持:“孩子,别怕,慢慢说,爸爸在听着,爸爸在这里。”
当林砚书终于用尽力气,精疲力尽地靠在沙发背上,只剩下无声的抽噎时,书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这寂静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充满理解与包容的沉淀。林华国缓缓起身,他没有先去拿茶杯,而是先走到女儿身边,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用力地、充满安抚意味地按了按她单薄颤抖的肩膀,然后才去拿起茶壶,为她重新斟满一杯热茶,递到她冰冷的手中。“来,先喝口热水,定定神。哭出来就好了,别憋着。” 那温热的杯壁,仿佛带着力量,一点点驱散着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手,给我看看。”林华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林砚书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
“手腕。”林华国的语气放缓,却依旧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让爸爸看看。”
林砚书颤抖着,终于慢慢捋起睡衣的袖子,露出了手腕上那处虽然已经淡去、但在灯光下仔细看仍能辨认出的、依稀是指痕的青紫。
林华国的目光在那刺眼的痕迹上停留了足有十几秒。他的眼神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凝聚,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腮边的肌肉微微抽动。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那双曾经握枪、签署文件、也曾温柔地抱起幼年她的、布满薄茧的大手,用掌心极其轻柔地、完全地覆住了女儿冰凉的手腕。那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和稳定如心跳般的脉搏,像一股强大的暖流,坚决而有力地注入林砚书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充满了无言的抚慰、坚定的保护和不移的立场。
然后,他坐回沙发,开始了他的“陈述”。这不仅仅是对事件的分析,更是一位历经风雨的父亲、一位信念坚定的军人,关于人性、情感、原则与责任的深刻洞察,也是一次等待已久的、郑重其事的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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