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人情（2/2）

沈恪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林晚星，语气温和却郑重：“晚晚，这件事，你才是最重要的当事人。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林晚星点了点头。她没有看沈恪，而是径直走到刚被蒋凡坤按在椅子上的梁玉妮面前。

梁玉妮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林晚星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梁玉妮冰凉的手。

“玉妮，”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躺在你旁边说的悄悄话吗？”

梁玉妮身体微微一颤。

林晚星看着她，眼神干净而坦然：“那些话，依然算数。”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斥责，只是用这句话，将两人的关系拉回了那个交换过秘密的夜晚，划下了一个属于她们之间的、带着些许遗憾却坚定的休止符。

“这件事，”她重复了沈恪的话，带着学习来的与他相似的沉稳，“就到此为止吧。”

宽恕是选择不让别人的错误，成为自己前进的负重。

李文瀚脸上最后一丝紧绷终于松开，笑容变得真切了些许：“好！三位都是爽快人，明事理！”

他立即作出承诺：“请放心，我会亲自督促学校方面，加强网络安全管理，不造谣、不传谣，务必还晚星同学一个公正和清净的学习环境。”

临走前，他还不忘留下意味深长的尾音，目光扫过沈恪和蒋凡坤：“二位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日后在事业上有什么需要，李某在职责范围内，定当……尽力提供便利。”

沈恪和蒋凡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那种官场上的“尽力”和“便利”，听听就好，谁当真谁就输了。

李文瀚和梁玉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防盗门“咔哒”一声合上，仿佛将刚才所有的虚伪、算计与压抑都关在了门外。

客厅里凝滞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所有人几乎都松了口气。

许原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对着林晚星说：“我的天……刚才多亏蒋老师拉了我一把！不然梁玉妮真跪下了，我……我估计也得跟着跪下去，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蒋凡坤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闻言挑眉，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小子，记住哥一句话。千万别让人给你下跪，任何人，尤其是病人家属。”

他嚼着苹果，语气变得有些深沉，“你记住，那个人膝盖弯下去的那一刻，心里头对你绝不是感激，而是最深的恨意。这玩意儿折寿，信我的，没错。”

这番带着江湖智慧和人生阅历的话，让在场几个人都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沈恪看向蒋凡坤，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真诚的佩服，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凡坤，以后别再叫我‘恪神’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子上和地上那些昂贵的礼品，像在审视一个全新的课题：“在手术室里，我或许游刃有余。但在国内这些盘根错节的人情世故面前，我就像个刚入门的小学生。在德国那些年，习惯了一是一，二十二，回来才发现，这里的水，比我想象的深得多。”

他嘴角翘起一个无奈的弧度，看向蒋凡坤的眼神却十分认真：“这方面，我真的还要向你慢慢学习。”

蒋凡坤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得意、理解与“你总算开窍了，被需要真好”的复杂表情。他用力一拍沈恪的肩膀：“嘿！我当什么呢！你在德国那地界，净和严谨的仪器和直接的流程打交道了，哪见过李主任这种‘温柔刀’？没事儿，哥们以后带着你！”

他凑近一步，又恢复了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不过，恪神，你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最现实、最棘手的人情世故是什么吗？”

沈恪微微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蒋凡坤嘿嘿一笑，一字一顿得说：“各、种、相、亲、局。”他满意地看着沈恪瞬间有些僵住的嘴角，补充道，“李主任这种人精，今天在你这儿没讨到实质便宜，回头为了维持关系，最顺手的就是给你介绍对象。还有医院各级领导、护士长、各科室医生、护士，各种对象蜂拥而至，一点不夸张。你呀，就慢慢体会咱们临川省各界优秀女青年的热情吧！”

就在蒋凡坤话音刚落的瞬间，沈恪眼角的余光，本能地、快速地扫向林晚星。他看见她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眼眉弯弯，脸上全是觉得这事“很有趣”、“与己无关”的轻松，没有一丝一毫他期许看到的异样情绪。

他心里那根细微的弦，稍稍松动了一下，带来一丝微量的失落，随即又被他妥帖地收敛起来。暗恋是一个人的暗流奔涌。当你在心里为她掀起海啸，她只听见了风平浪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无人察觉，除了始终用余光瞄着他的蒋凡坤。

这时，许原走到林晚星面前，挠了挠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崇拜：“晚星，经历了这么多，我才发现，咱们这个小小的屋子里，真是卧虎藏龙。我……我以后能跟着你，跟着沈老师、蒋老师混吗？收下我当个小弟吧！”

林晚星看着这个一开始就站在她这边，有担当又义气的班长，心里一暖，很是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问题！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

窗外，夜色把家属楼的灯火酿成一片暖黄的光晕，笼罩着这个刚刚经历过风暴的小小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