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摔跤(2/2)

他布的局,从来不只是为了引导舆论,更是为了逼出幕后之人,并在规则的框架内,为这场闹剧准备好一个证据确凿、无可抵赖的终局。

还不等汗干透,许原就跑了出去,去奶茶店调取监控。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就的蒋凡坤,目光无意间扫过林晚星搁在餐桌一角、被调成了静音的手机。屏幕在木质桌面上,微弱地、执拗地,亮起,又熄灭;熄灭,再亮起。像一颗在寂静中疯狂搏动的心脏。

他眯眼细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五十几个未接来电,来自不同的号码,但自新弹出的一个名字,让蒋凡坤瞳孔收缩了一下——

王鸿飞。

那个在林晚星口中“以后要结婚”的男朋友。这个此刻本来最该出现,却可能一无所知的男人。

“晚星,电话。”他顿了顿,准确地报出来电者的名字,“是王鸿飞。”

然后他将手机递过去。他的视线,却越过林晚星,牢牢地锁在沈恪脸上。

沈恪,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绷紧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他表情依旧平静,但眸色却沉郁了几分,像深潭投下石子,涟漪尽数敛于平静的水面之下。

林晚星挂了电话,脸上像是被点亮了一般,声音里都带着雀跃的甜味:“鸿飞哥到了!我到楼下梧桐树那儿等他!”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闪出了门,只留下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沈恪和蒋凡坤不约而同地挪到窗边。三楼的高度,恰好能将楼前那棵老梧桐树,以及树下那个翘首以盼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不一会儿,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穿着熨帖的浅色衬衫,像是江南水墨画里走出的书生,带着一身与北方秋日迥异的温润气息。他目光越过庭院,精准地落在梧桐树下那个跳跃的身影上,原本略显疏淡的眉眼,瞬间被注入了柔和的暖意。

然而,在快步走向林晚星之前,王鸿飞的脚步略微一顿。他抬起头,目光飞快扫过面前这栋灰扑扑的家属楼。窗户很多,有些拉着窗帘,有些开着窗户,有些反射着阳光。他知道那个叫沈恪的男人就在某一扇窗后面,像观察显微镜下的切片一样观察着他,这种被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像细小的芒刺扎在背上。他看不清具体是哪一扇窗,但这种无形的、来自高处的压力,让他心底那点因出身而根深蒂固的自卑,混合着强烈的嫉妒,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他下意识地挺直了本就笔直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来来自未知方向的目光。

“鸿飞哥!” 林晚星欢叫一声,像只归巢的小鸟,飞快地扑了过去,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王鸿飞迅速收敛眼底的复杂情绪,低头看着她时,脸上已是毫无保留的温柔笑意,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两人靠得极近,林晚星仰着脸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眼睛里盛满了星光。王鸿飞则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他表现得无比耐心和体贴,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阴霾从未存在过。

楼上,蒋凡坤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瞟向沈恪。

沈恪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楼下那对璧人身上,只有搭在窗台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他清晰地捕捉到了王鸿飞那个抬头审视的动作,以及其后可以挺直脊背的细微反应。一个在明处努力扮演完美情人,一个在暗处冷静洞察所有伪装。

没过多久,林晚星独自跑了回来,脸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哥,蒋老师!鸿飞哥带我去吃饭,我出去一下哈!”

蒋凡坤立刻抢着开口,语气热络:“别啊!我做的炸酱面可是一绝,让你那个……鸿飞哥一起上来尝尝呗?” 他说着,又瞄了沈恪一眼。

沈恪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林晚星,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审慎:“舆论的风波还没完全过去,你现在出门,会不会被认出或针对?”

“放心吧!”林晚星晃了晃手机,语气轻松,“鸿飞哥都替我想好啦,他准备了口罩和墨镜,万无一失!”

她说着,上前一步,轻轻勾住沈恪的袖口,小幅度地晃了晃,带着一种只有对亲近的人才会流露出的、混合着信赖与一点点耍赖的撒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嗯。”沈恪在她身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晚上回来吗?”

林晚星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沈恪神色自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目光却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凡坤说,你在cbd宁州新天地的那套公寓,视野很好。等你回来,我去参观一下。”

林晚星愣了一下,随即比了个“ok”的手势,笑容灿烂:“没问题呀!”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像来时一样,蹦跳着下楼去了。很快,窗外的两人便挽着手,身影消失在巷口。

蒋凡坤看着空荡荡的楼下,撇了撇嘴:“真是没良心的小家伙啊,见了情郎就把哥哥们抛到脑后了。”

沈恪已经转身走向厨房,语气平淡无波:“炸酱面,我来切黄瓜丝。等许原回来,差不多就可以下锅了。”

他像一个安静的港湾,永远为她亮着灯塔,却只能目送她的船,驶向别人在的远方。

蒋凡坤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戳破:“心里不痛快就直说嘛,跟我还装?”

沈恪从冰箱里拿出黄瓜,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哗哗作响。他头也没抬,声音清晰地穿过水声:“刚才你心里不痛快,不也没直说?”

蒋凡坤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看出来了?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咱们多少年哥们了。”沈恪关上水,拿起刀,手起刀落,黄瓜被切成均匀的细丝,动作熟练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我还不了解你?” 他顿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确定的探究,“但你的情绪从哪里来呢?不会……也喜欢上晚晚了吧?”

“喜欢她?!”蒋凡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地上弹起来,“我可不敢!你要知道了,还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沈恪看了他一眼,没再深究,换了个话题:“摔跤,能缓解情绪吗?”

蒋凡坤正愁没处发泄,立刻后退一步,摆出个不伦不类的黄飞鸿起手式:“再来啊!谁怕谁!”

这一次,沈恪的动作快得惊人。蒋凡坤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被一股巧劲钳住,身体瞬间失衡,天旋地转间,后背已经触地。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沈恪的手在他背后稳稳地托了一下,是典型的外科医生的手法——精准、稳定,且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控制,确保不会造成真正的伤害。

“我艹……”蒋凡坤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刚要骂人,忽然觉得这地板也没那么凉,再看沈恪,他眉头舒展开来,好像心里的不痛快也散了些。

这时,许原推门进来,恰好看到蒋凡坤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沈恪正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他眨了眨眼,举起手里的u盘,语气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小兴奋:

“沈老师、蒋老师,奶茶店的监控录像,我拿到了。”